冼清让微微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眼下你到我这儿来,也是一样。”倏然人影闪动,欺到彭尹二人身前,疾电般递出两掌。二人未料对方出手如此之快,彭守学以攻代守,一拳击向冼清让面门,尹崇礼右手五指如钩,以鹰爪擒拿手拿向冼清让右手脉门。冼清让身子微侧,避过彭守学来拳,右腕却被尹崇礼一把扣住。
尹崇礼不意一招得手,不由心中窃喜,暗忖道:“无为宫主,不过如此。”忽觉触手处滑腻无骨,不知怎地竟被冼清让“哧溜”一下挣脱,陡觉劲风扑面,对方左掌已然攻到跟前。彭守学拳脚齐出,手上替尹崇礼化解了对方来掌,右腿猛地扫向冼清让下盘。冼清让左掌与他拆了一招,见尹崇礼两手虎爪鹤形,又已从旁攻到,脚下轻轻一点,避过彭守学的扫堂腿,顺势连环踢向尹崇礼心口,将他逼退一步,手上内劲疾吐,彭守学站立不稳,向后退开数尺。
冼清让身形一晃,飘然退回原位,心道:“这两个虽非庸手,也还料理得来,再加上那四名番僧,我和兰舟总也足够应付。眼下最大的变数便是癯樵先生,幸好他适才扔了沈泉的解药,一时当无反叛之意。”瞥了一眼沈泉,暗道:“这小子重重中了兰舟一掌,总不能再起身出手罢?除非他是神仙。”
沈泉笑道:“我等率礼而来,宫主何以遽然发难?沈某是诚心延请姑娘降临寒舍小住,景兄若愿一并前往,更是蓬荜生光。”景兰舟道:“沈兄好意景某心领,怎奈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你我间上关国事、下衔私怨,景某更加不敢奉召。兄台若是善念犹存,便请束手就缚,免得待会两边动起手来,伤了和气。”
沈泉叹息道:“我知景兄明公正气,认定沈某所行非为大道,却不知人生短短数十年好比白驹过隙,岂可尽如人意?男儿大丈夫当负七尺躯、凭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奈何过多计较身后浮俗之评?今日沈某是专程来找宫主,景兄如硬要和在下争短论长,也要让沈某把话说完。”
景兰舟眉头微皱,道:“你有甚么话要讲?”沈泉目光闪动,笑道:“冼宫主,此刻沈某口中仍然尊奉你一声宫主,那是我敬重姑娘的武功人品。姑娘眼下已不再是无为教的教主,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冼清让心头一紧,缓缓道:“你说甚么?”沈泉笑道:“沈某收到风声,贵教几位首脑人物数日前齐集南昌,一齐拥立天枢坛坛主唐亘为新任宫主,此事已然广为传告四方教众,姑娘为何仍是不知?”冼清让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景兰舟见她脸色惨白,忙道:“冼姑娘,此等无稽之言,任谁都能信口拈来,你又何必当真?”
沈泉叹道:“景兄,沈某虽说小事偶或打诳,大事从不妄语。小弟得到确实消息,这事是冼宫主教中‘岁寒三友’三位长老一齐出面主持,旁人自不敢持有异议,唐坛主也是点头答允了的。这些人已在南昌开坛盟誓,推立唐亘为教主,又列出冼宫主数十条罪状,说她残害部属、犯禁乱教,乃是无为宫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叛徒,眼下正调集各路人手追捕冼姑娘。”
罗琨摇头道:“三友中的松竹二老乃是本教叛逆之徒,何能在教中发号施令?此言大谬不然。”沈泉冷笑道:“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天下事本就如此。岁寒三友联手同心,无为宫上下谁人能敌?不是殉教死难,便是低头屈从,世上哪来这么多硬骨头?”罗琨闻言默然不语。
沈遇颤声道:“贤侄孙,就当叔公拉下老脸求你,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我沈氏百年望族,不能毁在你我手里。”沈泉淡淡地道:“叔公,侄孙虽然年少,却从不敢轻忘祖训,一生只为光大宗门。您老平日里光顾写几个字、画几幅画,又为我们沈家做过些甚么事?”沈遇身躯一震,不再说话。
沈泉忽在椅中弯腰一阵剧咳,口边竟隐见血迹。景兰舟见状心道:“他毕竟受伤极重。”沈泉取汗巾拭净嘴角,缓缓道:“冼宫主,我知你此来苏州同是为了林老头手里的武功秘笈,我二人原本势难两立;然而世事无常,姑娘昨日也说趋利避害固乃人之常情,如今有一条康庄大道摆在你我面前。眼下贵教遭逢巨变,宫主势单力孤,情形十分凶险,沈某虽然不才,愿倾力助你夺回教主之位。至于那梅山医隐传下的武功宝典,只须你我二人联手,少说也有八成胜算,我愿与宫主立下君子之盟,得手后决不独吞秘笈,那孤本便交与姑娘,在下只抄录一份即可。沈某愿指天为誓,此言绝无虚假,你我是敌是友,但凭宫主一言而决。”
冼清让冷笑道:“你愿帮我夺回宫主之位?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这几名手下,如何敌得过岁寒三友?”沈泉笑道:“单凭沈某固然力有未逮,难道景少侠便不会相助宫主?只要景兄一出手,骆少侠自也不会袖手旁观,如此环环相扣,这事就有想头了。三友强行拥立新主,根基原就不稳,以宫主在教中的威望,但须振臂一呼,定能争取到不少旧部投附,依在下愚见,此事大有可为。”冼清让闻言默然不语,似乎颇为对方言语所动。
景兰舟摇头道:“冼姑娘,沈泉奸险狡诈、毫无信义,要我和他联手,那是万万不能。且不论他所言究竟有几分属实,就算贵教当真陡生变故,松筠道长自会站出来主持公道,只要他肯出面,局势便不致不可收拾。况且姑娘尚有桐柏二仙、十二妙使等心腹亲信,‘岁寒三友’名头虽大,也还未到横行天下的地步,何必要借助奸党小人之手,岂非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