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润南道:“骆兄所言极是,本帮于此案已然多番失察,眼下务要小心审慎,不可再行犯错。章老六,三月十五子夜到日出这段时间,木川人可在长葛县哨站么?”人群中一名背负六袋的中年痩丐道:“帮主明见,木川三月十四傍晚便托称外出打探消息,直至第二日中午方回,还说在路上撞见了王振手下,险些被识破行踪。如此看来,这奸贼多半是连夜跑到开封城去了。”
司润南点头道:“唔,此人定是前往开封打听消息,查探大勇分舵是否已被无为宫一举歼灭。他见那妖女被景少侠逼退,便留下字条胁迫吴副舵主杀害劲风。但以木川武功要杀陈舵主当非难事,何必假借旁人之手?他在帮中潜藏一十八年,为何偏要在此时杀害劲风、惹出事端?”沉吟片晌,问道:“吴副舵主,你可知木川为甚么事要逼你害死陈舵主?”
吴洪毅整个人软瘫在地,摇头道:“那奸贼原本只说借刀杀人,助吴某登上舵主之位;无为教的妖女失手之后,他却突然改口,非要我取陈舵主性命不可,吴某实不知他二人有何仇怨。”司润南皱眉道:“那张字条你可还带在身上?”吴洪毅吞吐道:“吴某……吴某当日一见这字条,便已……便已将它烧了。”司润南叹道:“此亦理所当然。”转向韩济岩道:“韩长老,我已无话可问,你安排弟子行刑罢。”
吴洪毅一声哀号,跪地咚咚磕头有如捣蒜,泣涕横流道:“司帮主、韩长老,吴某因受奸人威逼,一失足成千古恨,方才犯下这等弥天大错。望帮主看在吴某入帮近四十年、历事三代帮主的份上,饶我一条性命。吴某甘愿降为一袋弟子,替本帮上刀山、下火海,纵使肝脑涂地,决无半句怨言,求帮主给我……给我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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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济岩摇头道:“本帮行走江湖数百年,忝蒙各路武林同道夸赞一声‘侠义’二字,所倚仗者不过是帮规严明、执法如山而已。你此刻方知求情,已是晚了。”言罢朝身后一名六袋弟子使个眼色。执法弟子从布袋中取出一柄明晃晃的牛耳尖刀,递至吴洪毅跟前道:“吴副舵主,请罢。”
吴洪毅面如土色,颤声道:“我……我不能死。韩长老、众位兄弟,请……请你们放我一马。”韩济岩轻叹一声,右手袖袍一拂,刀尖扑的一声送入吴洪毅胸膛,后者一声闷哼,登时随之气绝。韩济岩吩咐道:“将他埋在隐蔽之处,勿要惹人起疑。”左右两名弟子将吴洪毅尸首装入麻袋之中扛出堂屋去了。
韩济岩向廖淙声拱手道:“今日若非廖兄将这名奸细捉来我们仍旧不知杀害陈舵主的真凶是谁,韩某替全帮弟兄谢过老哥的深恩厚泽。”说完作势便要下拜。廖淙声扶住他道:“你同我说这些客套话,难道不把廖某当做朋友?”
司润南道:“廖老哥不知你是如何抓获这无为宫的奸细又怎知他是陈舵主被害一案的证人?”廖淙声道:“众位有所不知,此人倒也并非全无来头乃是洛阳县韩三娘的门下弟子。洛阳韩家与我孟津县韦陀门素来交好,两边多有往来,前数日韩三娘将这人领到廖某庄中,说她这名徒弟投入了无为宫、知晓贵帮陈舵主遇害的内情。韩三娘子一贯不爱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她知廖某同贵帮韩长老乃是莫逆之交便将此人交给老夫,请我带他到诸位英雄面前说明真相。”
司润南惊道:“原来是韩三娘子在背后暗助本帮,司某日后定当登门致谢。”廖淙声笑道:“这婆娘脾气古怪得很,帮主还是别去惹她的好。她若想同丐帮结交,为何不亲手将徒弟交给诸位?”原来那洛阳韩氏乃武林名门相传为韩愈之后,精于洞箫打穴之法。韩家在明初时出了位杰出巾帼人物,自此便世代以女子为尊,本门高深功夫皆是传女不传男,其夫婿亦多为入赘,所生子女仍随韩姓。这一代当家韩三娘深居简出,少与武林中人相接,在江湖上名气却兀自不低。
司润南知韩三娘性子孤僻,叹道:“既如此,丐帮且记下这桩恩德。”顿了一顿,又道:“陈舵主离奇被害一事,今日终于查获真凶,不想竟是同室操戈,实令司某汗颜。长葛县命案虽犹不知是何人下手,同景少侠这一番误会总算冰消雪释,司某有眼无珠、忠奸不辨,实是愧惭无地,在此向少侠诚心谢过。”
景兰舟忙道:“这都是木川奸贼从中挑拨,诸位皆是心怀坦荡之人,怎能料到这奸徒的险恶用心?只是此人身负绝顶武功,竟然藏匿丐帮多年,不知到底有何图谋,众位不可不妨。”骆应渊叹道:“此人武功不在骆某之下,连我也毫无端绪,只好晚些时面禀家尊,问问他老人家可知江湖中是否有此人物。”
司润南点了点头,问何汉岑道:“那日在藩司衙门前出手戕害本帮弟子之人,听景少侠说乃是无为教的叛徒?”何汉岑道:“不错,那两名老者是无为宫的叛教长老,二人之所以当着冼宫主之面屠戮丐帮弟子,不过是为了趁乱脱身。”司润南叹道:“原来如此。廖老,本帮同无为宫多年来虽相互争斗不休,却谈不上有甚么深仇大怨。这位老兄虽曾潜入本帮河南分舵卧底刺探,今日也全靠他指认出杀害陈舵主的真凶。眼下陈劲风既非无为教所害,那妖女荡平大勇分舵的奸谋亦未得逞,先前在开封出手杀害本帮弟子的又不是无为宫的人,本帮自也无甚由头将他留下。这人既是廖老领来,如今仍交由尊驾发落便是。”
廖淙声笑道:“老夫不过是受人之托,带他来在诸位面前将真相公之于众,说甚么处置发落?”对何汉岑道:“丐帮众位英雄不计前嫌、不来同你为难,你自回韩家庄去罢!”何汉岑心中大喜,道:“多谢廖长……廖老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