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畴天见骆应渊开口相劝,只好任由那几人狼狈逃去。六人冲出店外一望,果有三四十名劲装结束之人个个手持利刃,将这间小小酒铺包围得水泄不通,华容镇上家家阖门闭户,四下一片死寂。顾雷二堂主一眼瞟见人群中领头一名大汉,双双脸色一变,齐声道:“是你!”
景兰舟见状心下暗奇:“两位堂主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竟皆为之动容,这人来头不小。”见那大汉穿一身破烂粗麻短衣,手握一杆狼牙棒,生得彪腹狼腰,一张脸黄髯赤发、面皮发青,两个额角高高突起,神情十分凶恶,狞笑道:“十多年不曾得会,两位堂主仍是壮健得很!”
雷畴天冷冷道:“我道甚么人行事如此狠辣,原来是邹老兄的手下,那便没半分希奇了。阁下这些年在武林中鲜闻影踪,果然世道不平,甚么妖魔鬼怪都跑了出来。”那人恶狠狠地道:“雷虎臣!我两位义兄都死在你与姓顾的手里,你反说我手段狠毒?今日要你二人血债血还!”
骆应渊闻言一惊,问道:“尊驾莫非便是‘黄须蛟’邹猛?”那大汉道:“不错,今日乃我‘巴东三蛟’欲同霹雳堂了结私怨,我知骆大侠与两位堂主交情匪浅,然河间骆府既为武林魁首,向以处事公允见称,莫非阁下不准我出手?”顾青芷怒道:“方才若非雷叔叔识破你们奸谋,你连骆大侠都想毒杀,还有脸说这些话?”邹猛道:“这等你死我活之事,哪顾得上这许多?小女娃懂得甚么!”
雷畴天哼了声道:“邹老三,你若真想替义兄报仇,何以十多年来一直销声敛迹?今日你率领人手在此埋伏,难道不是为抢夺秘笈而来?是甚么人给你放的风?”邹猛嘿嘿笑道:“霹雳堂多行不义、在江湖上四处树敌,连自己得罪了谁人都不晓得,当真可笑之极!”雷畴天冷冷道:“雷某本非正人君子,说到不仁不义,倒和你邹老三恰是蛇鼠一窝。今日无须骆大侠出手,我先领教老兄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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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巴东三蛟”乃是当年横行川东、陕南一带的巨寇,三人俱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之辈,在江湖上恶名素著。一日三蛟寻上雷畴天的青峰山寨,欲与之联手截夺一批二十万两的大镖。这趟镖银由威震西北的宁远镖局派遣众多好手护送,三蛟自忖未有十分把握,故邀雷畴天出手相助,欲借后者火器成事。雷畴天在镖队必经之道上精心设伏,用火炮地雷将镖师炸死炸伤大半,果然一举得手;其后几人却因分赃不均反目,三蛟忌惮雷畴天火器厉害,只好自认吃亏、怀恨而去,两方从此结下深仇。
其时雷畴天尚未师从梅潜学得高深武功,然三蛟亲见他所制火药之威,亦不敢轻易上门寻衅,及后听说对方山寨为官兵所破,雷虎臣或死于乱军之中,自觉幸灾乐祸。数年后霹雳堂声名鹊起,武昌府本与巴东相距不远,待三蛟发觉堂主雷畴天赫然便是青峰山的雷虎臣,不禁又惊又怒。三人谋策良久,终于趁着雷畴天一回独自外出、未携火器之机,将之堵在宜都县北的虎牙滩,意欲报仇雪耻;不料雷畴天一出手便将邹猛击伤,三蛟方知他武功大进,当即各施全力围攻。雷畴天虽得梅潜真传,却不敌三人联手,眼见便要命丧三蛟手底,恰逢顾铁珊路经虎牙滩,见其以一敌三、危在旦夕,当即上前出手解救。三蛟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欲将顾铁珊一并杀死,后者不得已突施“漫天花雨”绝技,将三蛟中为首的“独角蛟”及老二“赤睛蛟”一举击毙,“黄须蛟”邹猛见势不妙,纵身跃入大江逃得一条性命,从此在江湖上销声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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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畴天见适才酒铺中几名邹猛手下武功平平,不知外头这群人中是否尚有硬手。他知“黄须蛟”武功虽高,若论单打独斗,自己全然不惧,外头这数十余人倘也尽是九流货色,料来义兄一人便足以应付;即令其中混有几名好手,只须景兰舟、骆玉书任一人稍加助拳,也必十拿九稳,无论如何用不着骆应渊下场。他心中盘算已定,暗道:“我知你这龟孙定要来找老子报仇,十多年来却始终不见踪影,总是一桩心事;难得今日你肯露面,正可借机永除后患。”
邹猛冷笑一声,道:“雷虎臣快人快语,脾气倒是没变。老子今日是来取你二人首级、替我两位兄长报仇,谁跟你单打独斗?”雷畴天道:“邹老三,我看你这些年是老糊涂了。你若想死得快些,大可领着这些小贼一拥而上,雷某必定如你所愿。”
顾铁珊微微皱眉,向雷畴天小声道:“贤弟,三蛟驰骋江湖多年,岂是不知高低的莽夫?他明知骆兄在此仍敢现身相见,只恐其中有诈。”雷畴天压低声音道:“这群龟孙里除邹猛外似无高手,你我足可应付;倒是边上几户人家门窗紧闭,连个探头探脑之人也无,多半另有伏兵守在其中,须教玉书和景老弟小心防备。”景兰舟在旁听见他两人说话,道:“二位堂主放心,我等理会得。”
雷畴天点了点头,心道:“不知姓邹的这些年武功进境如何,倒也不可轻敌。”自腰间解下朴刀,向邹猛道:“你们这帮狗贼一齐来送死么?”邹猛一挥狼牙棒,喝道:“报仇只在今日,大伙儿上啊!”飞身朝雷畴天扑来,余人各持兵刃呼喝跟上,只酒铺中逃出几人畏畏缩缩,一时未敢近前。
霹雳堂一行人见两边动起了手,顾铁珊父女各施“漫天花雨”绝技,扬手一把暗器掷向四面八方,冲在当头之人早倒下了七八个。景兰舟瞟见有两人径朝己方拴马之处奔去,纵身一个起落,已拦在二人跟前。那两人持刀当头便砍,景兰舟铁箫轻点,已封住二人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