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笑道:“此乃长老祖辈家传之物,今日失而复得,怎连一句相谢也无?”梅潜脸色微变,一时未再作声。景兰舟奇道:“我文师兄当日将这笏板给了林大夫,此物怎会在尊驾手中?莫非阁下见过林前辈?”蒙面人叹道:“几位虽受梅老重托,却未能恪尽其职,以致林神医落入敌手,只好由在下代劳,将他救离险境。”众人闻言一惊:“原来林大夫已被从木川处救了出来。”
梅潜沉吟道:“姓木的虽然奸恶,与林老总是同胞兄弟,不会下手害他;阁下自称救人,不知打的甚么主意?林大夫眼下到底是死是活?”蒙面人笑道:“梅长老疑心好重!我若要害林老,何必还装模作样、将笏板交还与你?林大夫当年身为御医,曾出手治愈令尊重疾,其后他遭人陷害,荣国公亦曾倾力相救,是故林老与你梅家交情极深,一见到这象牙笏板,自是有求必应。”梅潜失声道:“你……你怎会知道这些事?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蒙面人叹了口气道:“梅长老,你本是金枝玉叶、宗室嫡亲,就算领受恩师之命,这几十年来流落江湖、泛萍浮梗,当真便值得么?”梅潜面色铁青,道:“师命如山,岂可轻违?阁下既于老夫之事了若指掌,那也没甚么好瞒。你若当真救回了林老,在下多承厚情;我二人许久未见,可否让梅某与老友会上一面?”蒙面人摇头道:“林神医有手有脚,我不过救其脱险,难道还将人带在身边?他早已自行离去。如今《药鼎遗篇》被人夺走,林大夫已无怀璧之险,诸位毋须担心。”
景兰舟向梅潜道:“当日多承长老点拨,晚辈方得与我文师兄重会。我师哥化名落星楼主,多年来在栖霞山隐居,就连贵教其余四位长老亦皆不知,唯有梅前辈于此了然于胸,更同文师兄以姑表叔侄相称,长老莫非……莫非早知我师哥尚在人间?”
梅潜默然良久,叹道:“不错,事已至此,老夫也不再瞒诸位。当日我见两位少侠欲寻林老出山,知二位本领高强,多半能够成事;只是林老哥手持《药鼎遗篇》,却恐大难临头。梅某思来想去,惟有我这表侄能镇住管长老、游神君一干人等,护持林老无虞,但我全不知尊师兄与唐宫主之事,更未料到林三竟也没死。倘若文大侠真为……真为林三所害,梅某罪莫大焉。”
蒙面人忽道:“诸位大可放心,文奎大侠吉人天相,此刻仍是活得好好的。”景兰舟心中大喜,问道:“阁下这话可当真么?”蒙面人道:“你在梅谷未见尊师兄尸骸,青莲尊者又将青霜剑还给了你,那还会有假么?”景兰舟惊道:“果然是祝酋救了我师哥?”
蒙面人道:“几位也别高兴太早,青莲尊者虽说救了文大侠一命,却并非是甚么大善人。他与冼宫主相争教主之位,如今五老重归效命,青莲尊者眼见势弱,念阿老和尚又不肯出手相帮,便欲以文大侠为质,在中元法会上要挟冼宫主认败服输,难道冼教主能置自己生身父亲安危于不顾么?嘿嘿,这一招可高明得很哪。”
景兰舟颤声道:“我师哥武功远胜祝酋,怎会……怎会成了对方的人质?师兄他……他在梅谷可曾全身而退么?”蒙面人默然片刻,道:“当日谷中千斤炸药齐发,能活下来已殊为不易,你也不必多想。”景兰舟急道:“莫非文师哥他有甚损伤?”蒙面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骆应渊道:“文师兄与骆某乃是生死之交,尊驾既知此中端倪,今日又赖蒙见告,不知可否指点我等前往救人?在下感激不尽。”蒙面人叹道:“我亦不知青莲尊者将文大侠藏置何处,实是无可奉告。”
梅潜皱眉道:“阁下通天晓地,于事无所不知,更兼武功高绝,连木川都栽在了尊驾手里,你到底是甚么人?上册心禅乃本门姚师祖亲手交与河间骆府,阁下若不把话讲清楚,今日休想带着秘笈离开。”蒙面人笑道:“不错,诸位若欲群起相攻,在下自非敌手;只是我今日怀诚而来、特以诸项要事相告,几位皆是正人君子,岂能以怨报德?难道文大侠和魏、余两家的消息,还抵不过半册心禅么?”
众人沉吟不语,目光不由都投向骆应渊。后者叹了口气,缓缓道:“心禅原非我骆家之物,得之不喜,失之安悲?阁下既知魏、余两家之事,必和姚少师颇有渊源,心禅在尊驾处也是得其所哉,胜过落入恶人之手。”蒙面人笑道:“骆大侠怎知在下非是恶人?这话却对木先生有些不公。”
骆应渊叹道:“不错,清斯濯缨、浊斯濯足,人之善恶本难定论,确是骆某失言。尊驾身手不俗,纵无心禅亦可称雄武林,想来不会仗势为恶。阁下既说戚婆婆被青莲尊者救走,望乞指点骆某往寻二人,也好救我世侄女脱险。”蒙面人道:“骆大侠不必多虑,青莲尊者这会儿多半已将顾堂主千金送回了霹雳堂,说不定连‘断肠索’也同在彼处。”右手轻挥,一张小纸片缓缓落在骆应渊面前,后者抬手接住,见上面写有数味药材,又注明了熬炼之法,似是一张处方,不由微微一怔。蒙面人道:“适才我遭对方三人合攻,不得已打伤了戚婆婆,倘若她命大未死,这方子于其内伤大有好处。”
骆应渊将药方纳入怀中,拱手道:“阁下仁心不失,骆某没看走眼。魏、余两家之后若真得因此脱难,俱皆仰赖尊驾传讯之功,大恩难酬,骆某先行谢过。”蒙面人哈哈笑道:“‘五云掌’雅量高致、名不虚立,今日一见,如饮醇醪,你我后会有期。”当即转身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