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北境冬日的夜黑的很早。
榆林城中往日按说此时该是渐渐陷入宁静,可眼下却是到处明火执仗、吵吵嚷嚷。
李重一夫当关的守在一处库房前,挡下丑、寅二位档头等一干东厂番子,大声呵斥道“难道你们想死不成,老子身后的库房里放着的可都是神火药,见点火星就炸的那种,你们还不快快灭了手中火种,如是真点着了,你我死不死不说,炸了榆林卫,耽误了军情皆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些东厂番子真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寅档头回头冷冷扫了一圈,稳住手下后于李重说道“我等东厂也有诸般火器,自是清楚神火药的厉害,不用李将军提醒也定会加倍小心!眼下我等奉旨检点神威霹雳营军资火器,还请李副将让开,不要叫我等为难!”
李重撇了撇嘴,换了一张嘴脸说道“末将岂是敢为难你们东厂之人,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存放神火药的库房真容不得半点火星,诸位还是明日一早再来检点也不迟吧!”
寅档头摇头说道“厂公有令,必须今晚就要检点完毕!至于天色已晚、存放神火药的库房容不得半点火星?如是半夜来敌,难道你神威霹雳营就不用这些神火药了!”
李重一脸认真的点头说道“还真叫寅档头你说对了,即便半夜来敌,这库房里的神火药更是妄动不得,不然万一真出了点事情,不用敌人动手,老子等人就先被这些神火药灭了!”
看着李重打蛇上棍,寅档头脸色一黑。
一旁的丑档头则冷哼一声说道“哼,于他废话作甚,不让开就先拿下他!”
李重也不由后退一步。
李重虽是神威霹雳营副将,手下掌握着万数兵马,冲锋陷阵还行,但个人修为平平,离内力外显的顶尖高手还差上一大截呢,如此面对摸到化神显像门槛的丑档头,自知不是其对手。
至于李重为何只退了一步?
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李重身后,对着壮硕如牛的丑档头瓮声瓮气的说道“想动手不成,俺奉陪到底!”
铁塔般的身影正是永嘉县止戈酒馆的店小二周梧谏。
眼见周梧谏出头,寅档头微微皱眉,拦下了真想要动手的丑档头。
不说丑档头是不是眼前魁梧小子的对手,真动了眼前魁梧小子,万一惹毛了那位杀神小伙夫,他等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寅档头转身去寻厂公曹进忠。。。
总兵府内,曹进忠脸上挂满了焦灼。
此番调遣了东厂数百精锐,不说武功如何,个个却都是搜寻物品、查找线索的好手,奈何如今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几乎将榆林城上上下下都寻个遍,却依旧没有含砂的影子!
据说唐门当年可是为神威霹雳营炼制了整整一千枚含砂,而一枚含砂虽不过弹丸大小,可一千枚含砂加起来也足足能装满一个大箱子,一个大箱子可不是小目标,自是无法随身携带,放在哪个角落也很显眼,为何就是寻不到呢!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曹进忠急的恨不得挖地三尺,口中不由喃喃骂道“该死的蒋坤,到底把东西藏到了哪里?”
吴正德却是暗暗舒了口气。
他们的大将军虽然看似大大咧咧,有着十分豪爽的开山重炮名头,但要论谨慎、论心思,他们的大将军绝不输任何人,如此他亲自藏下的含砂绝不会被第二个人寻到。
看着焦急的曹进忠,吴正德开口说道“公公,是否只剩下含砂一物没有检点?嗯,说起来那含砂并非我神威霹雳营的东西,毕竟制造含砂的原材料十分珍贵,乃锋少侠拼死所得,如此那些含砂其实都是锋少侠的东西,不过是锋少侠暂放在我神威霹雳营中罢了,想来这件事情圣上也是十分清楚,如此。。。”
曹进忠咬了咬牙,打断吴正德之言说道“此番前来,圣上吩咐咱家什么东西都可以漏下,但虎尊炮和含砂二物必须检点清楚,毕竟这两样东西威力巨大,乃克制瓦剌鞑子甚至是漠北通天剑冢之人的利器,且需有数才行!”
呃,这话说的似乎没毛病。
锋棋开口说道“虎尊炮和含砂需要十分难得的影月沙,因此煅铸炼制不易,早就有数,曹公公可回皇帝老爷,满载含砂的情况下也只有五六。。。”
龙默默拽了拽锋棋,顺着接口说道“最多也就剩五六十炮,如是皇帝老爷认为不够,还请朝廷拿出炼制含砂的其它耗材,锋家哥哥有空倒是可以再去唐门试一试,应该还能成功。”
锋棋和吴正德不解的瞥了眼龙默默,却是没有说话。
曹进忠则疑惑道“五六十炮?不是说就一千枚含砂吗,而一次满载释放需要百枚。嗯,如此倒不是咱家信不过二位女侠,真就要检点清楚了!”
龙默默模棱两可的答道“锋家哥哥说,有了内力灌注,满载释放几枚足矣,只是威力或许仍和长生峡那次一样,又或者不一样。”
听完龙默默的话,曹进忠一时抽了抽嘴角。
镇远关长生峡一炮之威真的惊天地、动鬼神,叫通天剑冢内的绝世高手们也甚是忌惮,如是那等威力的炮击只有几发尚还能应对,可如是有五六十发。。。难怪通天剑冢这次务必要他曹进忠无论如何也要拿到虎尊炮和含砂!
这时寅档头匆匆寻来,于曹进忠耳语一番。
曹进忠微微瞥了眼一旁的锋棋和龙默默,从怀中掏出一物,冷哼一声道“哼!幸好咱家也早有准备,既是见不得一点火星,那就用咱家这颗夜明珠去照明吧!”
再次扫了一圈总兵府,真就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曹进忠无奈转身随寅档头向存放神火药的库房而去,吴正德、锋棋和龙默默自然也寸步不离的跟着。
曹进忠拿出的夜明珠大如鹅卵,黑暗中发出青色光芒,虽不如火烛般可将东西照个通透,却也能借其光芒看清黑暗中得任何东西了。
有了夜明珠,李重自然也没有了阻拦的理由。
这处库房乃神威霹雳营重中之重,不说一步一哨的精锐士兵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守护,就是这诺大的库房也皆是用糯米浆搅拌的夯土夯筑,墙体足足三尺厚,四面无窗,唯有一个不大的门户,别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就是光线也鲜少能射进来。
至于这库房里面存放的什么?
除了各种火药外,两侧木架上还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排黑洞洞的火炮,而这些火炮正是唐门为神威霹雳营专铸的虎尊炮,小巧轻便、威力巨大。
曹进忠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兴奋的说道“点!给咱家仔细的点,有多少门虎尊炮!查,给咱家仔细的查,看看含砂是不是也藏在这里!”
吴正德也紧随其后开口说道“千万要小心,虽然没有火种,但一些火药如是撞击也会爆炸!至于这里的虎尊炮?不用诸位清点,神威霹雳营的虎尊炮都在这里,共有七百九十门!”
曹进忠却是不理会吴正德,不仅吩咐下属仔细搜,他自己也仔仔细细的摸索起来,奈何依旧不见含砂的踪影。
吴正德再次开口道“公公,既是检点清楚,咱们还是赶快出去吧!”
查也查了,搜也搜了,曹进忠眼下却也是无话可说了,况且终是见到了想要寻找的两样东西中的一样,还怕那些虎尊炮再长腿跑了不成。
正当众人出了库房,一道黑影突然气喘吁吁的凑到曹进忠身旁耳语一番。
曹进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神情一凝,眉头紧锁,不由骂了句‘废物’,随后看向身后库房,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冲吴正德、李重等人说道“圣上有旨,命咱家将虎尊炮和含砂二物运回京城!来人,眼下虽还未寻到含砂,但速速先将虎尊炮全都搬回京城!”
李重立时拦住门前,喊道“虎尊炮乃神威霹雳营的东西,老子看谁敢动!”
吴正德也不再隐忍,对曹进忠说道“公公左一句奉命,右一句有旨,末将却未看到圣旨,如是不见圣旨,恕末将难能从命!”
曹进忠冷着脸说道“大胆,咱家奉圣上口谕,且还能有假不成!”
吴正德答道“末将自是不敢怀疑圣上和公公,不过虎尊炮事关重大,榆林卫离京城八百里加急也不过一日就到,不如请公公稍等一日,末将这就上书一封,于圣上奏明此事!”
曹进忠又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说道“不用如此,咱家前来自是带着圣旨!”
曹进忠宣读一番,又于吴正德、李重、王公公、陈大人等看了一圈,正想将圣旨收回,龙默默于吴正德耳语几句。
吴正德说道“既是宣旨于我神威霹雳营,该请公公将圣旨交于末将,末将领旨方能从命!”
曹进忠踟蹰一会儿,终是不情不愿的将圣旨交给了吴正德,看着挡在库房门前的李重等神威霹雳营兵将说道“既是领了旨,尔等还不速速交出虎尊炮!”
吴正德摇头说道“圣旨是予大将军的,末将等人不过暂代接旨,交出虎尊炮和含砂之事且还得等大将军归来!嗯,想来大将军要不多久便能回来,公公不妨再等等吧!”
“你!!!”
曹进忠气的脸色铁青!
蒋坤估计真要不多久就能回来了!
方才于曹进忠耳语的正是他留在凤栖山查看情况的子档头,据子档头汇报,十二重楼秋凤年没能抓住蒋坤,而锋锐和东方燕半个多时辰前寻到了凤栖山,已是和秋凤年交上了手,子档头也没敢再多看,立时回来汇报此事。
曹进忠心中清楚,那秋凤年自然不是小伙夫的对手,怕是也拦不住小伙夫多久,如今没了蒋坤作为威胁,一旦锋锐回来,虎尊炮和含砂之事自然难成,而眼下他曹进忠真以没有退路可走,据说含砂必须要虎尊炮才能施放,如此含砂寻不到就算了,将虎尊炮都拿到手中,于通天剑冢那里也该是能有个交代了吧。
眼下唯一的问题是锋棋、龙默默和周梧谏三人!
好吧,他曹进忠眼下真没有别的路可走,即便得罪小伙夫也不得不如此了。
曹进忠突然于手下喊道“还不动手,带走所有虎尊炮,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东厂番子似乎早已这般预谋,随着曹进忠一声令下,守卫在库房旁的神威霹雳营精锐士兵已是被东厂番子放倒,子档头、丑档头、辰档头立时朝李重、吴正德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