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禅院外的喊声,魅羽跟在百石身后出了屋门,一眼便看到西方的天空一片金光闪烁。当中有个光源正在慢慢变大,虽然目前离得还远,但只要视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是尊踩着莲花宝座前来的神佛。
魅羽恍然了。原来之前百石站在院子里望天,就是在等这个。不会也是个冒牌的吧?
此刻听四周的动静,整个龙螈寺都乱成一团了。大家都在自发地朝大雄宝殿前面的广场上聚集。
“有神仙来了!”
“是迦叶尊者,释迦牟尼佛祖的弟子!”
等百石出现在广场前方时,人群中又有人互相喊话:“堪布来了,堪布来了。静静,别吵了。”
众人望着步伐从容的百石,很快安静下来,一个个神色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眼光不时扫一下头顶那金光灿灿、法相庄严的尊者,像是都已预料到就会有大好事儿发生在本寺堪布身上。
魅羽见僧众这般反应,眼泪忽地涌上眼眶。这是大家对“他”的信任和景仰!这是“他”经营多年的事业!今天她岂能容许就这样被人捡了便宜?拼了鱼死网破也要把百石这张画皮给揭了。
只见百石站定,神色肃穆地朝半空中的迦叶尊者跪拜叩首,头面顶礼。广场上几百个僧众在鹤琅等五个大弟子带领下,也齐刷刷地依样跪拜。
与此同时,天上祥云缭绕。曼妙无比的之声四面八方回响着,片片泛着珠光的五彩莲花瓣从云中缓缓降落。僧众们甚至能察觉到附近的居民正在朝山顶大批量涌上来。
只有一个人还立在原地,就是魅羽。
“陌岩,”迦叶那厚厚的嘴唇微微动了下,声如洪钟但慈祥无比。
摩诃迦叶是释迦牟尼当年在人间降世时收的几个大弟子之一,事实上也早就成佛了。应该说,眼前这个迦叶的身材比普通僧人要高大结实些,但比大殿里供着的他的佛像要削瘦、俊朗,也年轻得多。
当然这也得益于那身黄褐色僧袍,剪裁似乎格外得体。式样嘛,总让魅羽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
“你本是燃灯古佛的二弟子,按辈分算我的师叔。三十年前下凡历劫,今日功德圆满,自当重归佛国。师叔还有什么话要对龙螈寺僧众说的吗?”
百石闻言,站起身来,周身散出一片粉白色的霞光,就像一朵莲花在虚空中盛开了。龙螈寺的僧众们又炸了锅。
“堪布居然是佛陀下世,咱们龙螈寺太有福了!”
“还不是一般的佛呢,是燃灯佛祖的徒弟,释迦佛祖的师弟,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有劳佛陀亲自前来,”百石一开口,场中重又静了下来。“我自知尘缘已尽,当随佛陀归去。然先前曾许诺一女子,此生与她不离不弃。做佛当先做人,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岂非让人耻笑——这佛陀还不如凡人一个?”
装!继续装!魅羽咬牙切齿地想。
迦叶将低垂的目光投向魅羽这边。“魅羽,你也算入了佛门,当知学佛便要摒弃七情六欲。你自己的修为尚未达到看破情缘的地步,但希望你能明事理,不要阻碍陌岩佛陀重归佛国之路。”
“佛陀,”百石朝迦叶合掌行了个礼,“请你莫要责怪于她。此事实乃——”
“敢问迦叶佛陀,”魅羽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二人的双簧,“您的师祖外出云游的时候,是否经常自称丁长老?而且长得还特别的、那个字叫什么来的……帅?”
迦叶微微蹙眉。“这些你从哪里听来的?”
“呵呵,”魅羽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一个身份低贱如我的凡人,自是连燃灯佛祖的边儿都摸不到。事实上,小妮子我不敢说和他老人家称兄道弟,但一见投缘还是有的。”
言毕,左手掐腰,右手依次指着百石和迦叶,如泼妇骂街一般说道:“你,是冒牌的陌岩,这我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迦叶尊者,我不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燃灯佛祖曾亲口对我说,让我好好把握与真陌岩的感情。”
她特意把“真”字加重语气。
“他还对我说,不恋爱、就变态。不信的话,请把他老人家请出来,咱们当面对质。试问这么一位通情达理、幽默风趣,又风华绝代的佛陀,怎么会教出两个摒弃七情六欲的徒子徒孙?”
魅羽原本并不知道丁长老就是燃灯古佛,然而适才听迦叶说陌岩是燃灯二徒弟的时候,她一下子想明白了。因为她记得丁长老曾经对她说过这么一段话:“我这个徒……不是,你这个情郎吧,人是笨了一点,颜值也乏善可陈……”
那次去旱舸寺,照往年惯例来说,潺宇方丈在法会上将会直接同燃灯佛祖对话。结果潺宇却说,燃灯那日不在。随后就在法会现场见到了丁长老,身上穿的僧袍便似此刻迦叶身上的这件。
最关键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涅道,居然一见到丁长老就跑了。当时丁长老说的什么来着?说涅道现在是小孩,不能让人说他以大欺小。
所以她的陌岩还真的是佛陀下世呢!魅羽心里一阵甜蜜激动又酸楚的感觉。现在她也明白为何百石要处心积虑来冒充陌岩了。至于头顶上这个迦叶,如果不是冒牌的,也一定有问题。迦叶会连自己师叔被人顶替了还看不出来吗?
此刻,原本庄严慈祥的迦叶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了。百石见状,又向他行了个礼。“请佛陀宽恕。贱内多半是因为知道我要离开,心智混乱,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将她带走,悉心调教,让她也能早日入正道。”
迦叶略一思索,冲魅羽说:“你污蔑我师叔,又顶撞于我,我自是不会和你一般计较。看在师叔的面上,我准你一同前去佛国。不过你要记住,去到那里之后,当勤学律己、修身养性,不可再如眼下这般——”
“不对,那人不是我师父!”一个声音叫道。
众人循声望去,见开口的是陌岩的大徒弟、少了一只手的鹤琅。
迦叶望向他。“你是鹤琅?他怎么就不是你的师父了?”
鹤琅瞅瞅魅羽,又瞅瞅百石。脸上有惧色,但更多的是担当。“我师父为人虽然谦和,但对师娘可没这么客气。她要是敢当面辱骂佛陀,师父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又齐齐向魅羽望过来。
呃、这个……魅羽脸有些发烫,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可能、可能还真会这样吧。
正不知如何接话,忽听身后的远处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声音不大,但在这种时候还有人能如此镇定地走路,让她几乎可以断定,此人不仅有修为有胆量,而且同自己和鹤琅一样,不信任眼前的这两个“佛”。
她转过身去,看到景萧穿着件脏兮兮的灰布袍,挽着袖子,耷拉着大眼袋,正向这边走来。
景萧是陌岩的师叔,也曾亲传过屡次救了魅羽性命的手印法门给她。可是魅羽从来都没像此刻这样觉得——见到他真好、还有他在真好!就像自己的父亲、师父,一个终于可以完全信赖、甚至可以趴到他肩头痛哭一场的亲人。
景萧望都没望天上的迦叶一眼,只是冲百石说:“师侄,你就这么走了,是不把我这副老骨头放在眼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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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石愣了一下,立刻脸上堆笑。“师叔这是哪里的话?晚辈本打算先定好老七的去留,其后自会亲去同您老人家道别。”
“我认识的那个师侄,”景萧此刻已走到魅羽和百石面前,语调生硬地说,“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的。他视如龙螈寺如生命,怎么会连接班人都未指定便离开?他也不会撇下那些面对这场修罗之战、吉凶尚未卜的六道众生们。”
百石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我能有今日的成就,不也算本寺僧众的荣耀吗?”
景萧没理他,接着说道:“虽然他从来不把众生和大道理挂在嘴上——不像某些人那样——可我知道他的心里,却是一刻也未停止过筹谋和计量。他是不是佛我不知道,但他至少是个菩萨。事无巨细、身体力行。与此同时,也没有忽略自身的不断精进,和作为一个老师应尽的职责。”
景萧的这番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在魅羽心上。想起自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在不声不响地领着她和其他徒弟四处奔波:云冉峰、紫午甸、旱舸寺、少光天、梅魍谷、赤缟地……几乎跑遍了六道,为的就是一个和平。
“可惜了,”景萧抬高了语调,一道精光从他眸中射向百石,“有些人虽然跟了他一辈子,却什么都没学到。”
这下百石的脸终于挂不住了,目光移向一边,语气也开始不客气起来。“那不知师叔究竟想我怎样?”
景萧此时方始抬头望了望天上的迦叶。“迦叶尊者,您早已成佛,自是神通广大。至于您这位‘师叔’,修为也未必在您之下。”
魅羽暗自点了点头。若非如此,百石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就夺了陌岩的身体。原先她一直以为,那些佛啊、菩萨啊、道家的神仙等,既然都已超脱凡尘俗世,他们之间应当再无矛盾和争斗才是。最近才发现全非如此。
景萧接着说:“在二位面前,我们龙螈寺人数虽多,但作为凡人是微不足道的。若是打起来,定会死伤惨重。然而二位既然前后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也不希望看到这种结局吧?”
目前龙螈寺的人是不会相信这俩人了,但这毕竟是人间的事。要是佛祖在寺庙大开杀戒,传到佛国和天庭去,就难免不会引起其他各路神仙的怀疑和猜测了。
百石面无表情,看了一眼魅羽,冲景萧说:“无论如何,我得把她带走。师叔不会是要棒打鸳鸯吧?”
“师侄看样子等这天是等了很久了,”景萧话中带刺地说,“可对她来说,总得给她些时间安排一下。否则到时候她那些道家师父们找上门来要人,我交不出来,会不会告上天庭去都难说。”
这点倒是没吓唬人。兮远目前对她和陌岩的关系,已经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是景萧告诉兮远,她魅羽是被两位佛陀强行掳走的,这事儿捅到天庭上去就难看了。
“好吧,”百石冲魅羽说,“你暂时留在这里,帮我师叔打理下寺里的事物,物色下一任堪布。一年后的今天,我会回来接你。”
说完,百石升腾至半空迦叶的身旁。离去之前,冷冷地暼了下方众人一眼。“好歹,也该给佛陀行个道别礼吧?”
魅羽顿觉脚下的大地生出一股强大不可抗拒的吸力,让她双膝、双手狠狠地砸到了地上不说,脑袋也猛地磕了下去。
等这股力量散去,她顶着血迹斑斑的额头直起身来时,见场上其他众人也正在从地上爬起来。而景霄早已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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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魅羽、鹤琅和景萧坐在陌岩的堪布禅房里。她将昨晚到今早发生的这些事的每个细节都告诉了二人。
鹤琅听后气得浑身发抖。“你要是早些告诉我,我白天就是不要命了也得跟那家伙干上一场!”
“陌岩刚来的时候,”景萧幽幽地说,“你们岫劲师祖就和我说,这孩子身子里恐怕不大干净。当时我俩也是想过一些办法,都没能把那家伙给找出来。”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魅羽问。
“不清楚,”景萧摇摇头,“但来头着实不小。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一定要带你走。至于那个迦叶尊者,倒不像是冒牌的。实在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总之接下来这一年,我们得好好想个对策。”
魅羽又想起之前和陌岩分析过的那件事——道士们都不想他俩在一起,和尚们则相反。那么百石一定要带她走,和这个有关吗?
事实上,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跟不跟百石走,她只想弄明白陌岩怎么样,还活着吗。他要是不在了,那她是跟百石走还是被卖到窑子里都无所谓了。可她鼓不起勇气问。
“师叔祖,”鹤琅替她问了出来,“像师父这样的神佛下凡历劫,若是中途被人夺了体,结果会怎样?”
景萧望着地上深深浅浅的影子。望了很久才说:“魂若无体,还能去哪儿呢?史上出现过类似的情况,都转世了。”
转、转世了?人死了才会转世啊。从早上睁眼到此刻,魅羽还一直抱着希望——陌岩没有死,此刻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也可能就在百石的身体里。
她的目光扫着屋里的一切。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在这间屋里,还在和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嫌自己过于精神紧张。此刻若是去书房摸摸他昨天写的手稿,墨迹可能都没干透呢。这还没到十二个时辰,他俩就已是隔世为人了吗?
“我得去找他,”她说。
对面的二人低着头,没有看她。
又想起不久前在前庭地和九叔聊天,听九叔说起和那个多次转世的太太之间的事。当时自己还只是个旁观者,所以一切都可以轻描淡写。现在亲身经历了,才体会到个中满满的痛苦与辛酸。
她和九叔毕竟不同,她还是凡人一个。就算她能幸运地把他尽快找到,他也只是个婴儿。就算她抚养他长大,他到成年时自己都快四十岁了,他还能看得上她吗?
而且,六道之大,她又该如何去找呢?
“能不能去少光天问问师父的家人?”鹤琅说,“我听人说,神佛转世的时候,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可能会梦到他转世后的样子。”
魅羽摇摇头。“暂时不要告诉他家人,他祖母和父亲知道了会受不了的。还是我去地狱吧,我找阎罗王问问。”
无论将来会如何,眼前她还是必须去找他。不是一早说好了吗?是男是女,是神仙畜生还是饿鬼,都要在一起。那就没有什么障碍是不能克服的。
“阎王已经把轮回簿上交给了轮转菩萨,但他能送上去,就能要回来。我给他做牛做马做情妇做牛头马面,我把刀架到他脖子上我把他的阎王殿烧了,总之一定要问出个结果来!”
说到后来,她浑身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鹤琅坚决地说。
景萧抬起头,拖着厚重的眼皮冲她眨了眨。魅羽以为他会阻挠自己,谁知他却说:“去吧,把陌岩找回来。百石的身体本来是属于他的,这种情况下,是有办法换回来的。而且以陌岩今世的修为,转世后至少能保留大部分的记忆。只不过,照书上的说法,要活着去地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魅羽闻言,一下子有了希望和动力,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她站起身来,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走着。
“我们会找到他的,一定能!完了我会让百石那小子把不是他的东西还回来……怎么治服他?我、我反正会想到办法的。至于地狱嘛……”
她走着走着,突然定住,然后仰面放声大笑。“本来是不容易去的,可是小妮子我刚刚亲手给它造了两个接口。天意,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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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几天,魅羽便着手准备她和鹤琅的地狱之行。先是去专门存放宝物的宝华殿里,将枯玉禅取了出来。还好陌岩最近没打算出门,就仔细收了起来。若是带在身边给百石那小子顺手牵羊就不好了。
她的计划是先用枯玉禅去到少光天,找聂驭和皇祖母求助。让他们派船送自己和鹤琅去前庭地,再通过自己造的接口去地狱。现在两个月过去了,也不知前庭地的战事如何。就算他化天给修罗军赶了出去,她找涅道要通行也是没问题的。
当然她不会对陌岩家人说他遭遇不幸了。她会说,陌岩被人捉去地狱了,不过不用担心,只要她去了就能把他接回来。
再就是查看各种关于地狱的书籍和资料。看了半天后得出的结论是:写这些书的人都是道听途说,或者干脆就是瞎猜的,到处是自相矛盾。只得作罢,到时候见步行步吧。
同时,她也开始收拾陌岩的遗物。这间屋子迟早要给下一任堪布住。她把除了家具外的东西都装箱,搬到肥果原先住的地方——那里一直都是空着的,即使在魅羽回寺后的那些日子也一样。
大部分都是书。还有些他自己写的书稿,有装订好的,多数是零散的纸张。她浏览了一下,有些内容挺有意思,有些完全不知所云。日后当找时间请佛学知识比自己渊博的前辈来帮忙整理一下,看看有什么适合出版流传的。
当中有三本手录,应该是给她的。就是之前在旱舸寺被未成形的涅道毁掉的那三本。头两本已经完成了,第三本才写了几页。还记得当时她很沮丧,他说,没事,他回去重写一遍。她以为只是随口说说,不料他还当真了。
她将这三本书收到自己的行李中。内容她早就背熟了,原先之所以读了又读,不过是为了能看看他的笔迹,想象着他在灯下一笔一划写字的神情。龙螈寺的夜晚总是很寂静的。在她独自在外奔波的那些日子,只要翻开这几本书,似乎就能把那种静谧给搬运过去。
事实上,自始至终,她所追求的也不过是能和他身在同一间寺庙里,各自静静地度过每个晚上。她认为自己索要的已经很少了。就这,老天爷都还不肯给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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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到了出发的前两天,有僧人领进来一个远客——坦芸郡主。魅羽一见她一身孝服,心里就咯噔一下。
“皇太后仙逝了,”坦芸说。
魅羽张大了嘴巴。竟会这么巧吗?该不是和陌岩的死有什么关联吧?
坦芸坐下后,抹了把眼泪。“本来病得也没那么严重。结果睡梦中不断说,她的宝宝出事了,她的宝宝出事了。眼瞅着人就不行了。”
言毕,又四处看了看。“大皇子长老呢?他还好吧?”
魅羽强自镇定地说:“他……确实是出了点儿意外。被地狱来的一帮家伙给绑走了,叫我拿枯玉禅去交换。我这正寻思着去少光天找你们,帮忙把我送过去呢。”
坦芸郁郁地点了点头。“你今天就和我一齐走吗?”
魅羽今天不能离开。已经同景萧和几个师兄约好,明日上午给陌岩建个衣冠冢。
“我今天走不开。你能不能同聂驭殿下说,明日派人来接我?”
“应该没问题,”坦芸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取出两样事物。
“太后临去前,让殿下把这个交给你。殿下这些天在守孝,就派我来了。”
魅羽接过来,是一对木刻的人偶。想起上次离开少光天前,陌岩把它送给皇祖母时说的话:“这个是我,这个是魅羽。你想我们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冬天不好?那就夏天回来……”
又忆起那个和蔼慈祥的老太太,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宝贝孙子娶妻生子。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离世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吧?
“哦,太后还让我们给你捎句话——是个男娃,屁股上印着朵三瓣莲花。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莲花一般都十几瓣吧,她老人家可能说梦话呢,你们也不要太当真。”
坦芸的这句话像个惊雷一样在魅羽耳边炸响了,让她又惊又喜!真的、真的如鹤琅所说,亲密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会知道神佛转世后的样子啊。不过六道之大,她又该去何处寻找这样一个娃娃?
看来这次地狱阎罗府之行,终究还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