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听后倒是心里一颤,心道:“自陛下施严政以后,连其身边的厂卫也这么强硬起来,三个侯,一个南京兵部尚书,就这么被杀了!以后,这天下权贵士绅要想不被陛下压制,就只有造反了,而一旦这些权贵士绅造反成功,那自己肯定会是第一个被千刀万剐的,毕竟陛下到底还是天下之主,只要权贵士绅们还想用大明的国号做人上人,还是得给陛下几分颜面,就像隋炀帝也只是被勒死一样。”
因为这样想,所以,方从哲不由得暗自发誓一定不要让有反意的人造反成功。
魏忠贤此时也是和方从哲一样的想法。
即便他也不是很愿意看见这样的局面出现,但魏忠贤知道,他已经是皇帝的附庸,他必须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的皇爷。
所以,魏忠贤没有因为朱由校说许显纯杀得好,而心生反对之意,只继续淡然地禀报道:“启禀皇爷,许指挥使还上奏报说他已抓捕涉嫌非法结社、抨击朝政的士子达六百七十余人。”
“拟旨,入社非法文社者全部革除功名,组建非法文社者,革除功名,罚没其产,归地方藩库,为助学济民之费,并流放三千里!”
朱由校这时候对方从哲吩咐了起来。
“臣遵旨!”
方从哲没有谏阻,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从严。
而且,方从哲也将崇文寺送抵的题本递向了朱由校:“陛下,崇文寺也来了奏报,他们已查处书铺三百四十九处,抓捕出售妖书禁书、诽谤朝政之反书之人达一千三百零七人。”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吩咐道:“拟旨,出售妖书禁书之人,有功名者全部革除功名,然后流放戍边,并罚没其产,归地方藩库为助学济民之用!吩咐地方巡抚拿这笔钱多开官办社学而减少私立书院,多建官办医馆与公用旱厕以及水渠,而惠民且增强地方抵抗时疫的能力;无功名者,流放戍边,罚没其产,归地方藩库为助学济民之用,也与朕刚才所说的一样,增加官府收税后反哺百姓的功能,不要再只靠个别有良知的乡绅建设地方!出售诽谤朝廷之反书者,撰写者与出售者,皆斩!”
因为和皇后闲谈得知地方上,大地主大乡绅破坏性很强,但一些有良知的小地主小乡绅对基层维稳又有积极的作用,所以朱由校没打算把通过查抄违法出书与讲学的钱财收归朝廷中央,这样做一是现在朝廷国库充盈了不少,不需要这笔不是很大的钱财,而且,运进京又徒然增加更多运费;
二是朱由校希望增强官府在基层的管控能力,所以就觉得还不如把这笔钱留在地方开社学医馆和公共厕所以及公用水渠等,以这种方式在得罪江南大乡绅大地主的同时,拉拢江南小地主和庶民,这叫做打一帮拉一帮。
“陛下圣明!臣这就拟旨!”
方从哲颇为讶然于皇帝这手段,忙真心实意地奉承了一句。
接着,方从哲又道:“陛下,东南总督冯铨奏报,钱谦益、叶茂才、陈于泰、张溥等哭孔庙,祭祀因抗税和煽动乡民闹事且袭杀朝廷钦差而死的徐元庆、董祖和、顾永成的人,且哭喊先帝,欲要让先帝为他们伸冤,其用心险恶,明显有诽谤朝廷、对圣上不满且有谋逆之心,故请予以严惩。”
哭庙?
朱由校听后直接说道:“所奏主犯全部斩立决,籍没家产,另外,据朕所知,这钱谦益乃探花出身,竟也如此目无国法、对朕大不敬,特处其溺死之刑!”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东厂和崇文寺对在南直隶禁止私自结社讲学乃至出书的行动执行的很不错,传旨,东厂大小官员皆加赏五年俸禄,崇文寺大小官员皆赏五年俸禄!许显纯加太子少保,冯铨加太子少保,方世鸿升授崇文寺卿加礼部右侍郎,阮大铖升授崇文寺少卿兼南京翰林院掌院学士!这次南京部分勋贵的表现让朕很失望,着许显纯会晤南京各勋贵,立即上本表明对朝廷新政的态度!另外,阻挠皇差之王洽等人皆以谋逆罪论处,包括临淮侯、定远侯、安远侯这三勋贵!爵位革除!还有南京户部右侍郎宗和也以谋逆罪论处!”
朱由校继续宣起旨来。
“遵旨!”
方从哲继续拟旨。
一时间,一道道严旨从政事堂发了出来。
朱由校用强硬的手段镇压着反对朝廷新政的权贵和江南士绅们。
而这也自然在江南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整个江南的权贵士绅们对朝廷的不满之心可以说越来越强烈。
但和历史上满清这样做了以后一样,依旧没有人敢真的第一个挑头造反。
这些权贵士绅们和活不下去的流民不同,阶级属性决定了他们不得不在这种风险投资上更加谨慎。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们现在自然是更加期待有人可以揭竿而起,甚至是天下大乱,有更强大的势力可以压制朱明政权,这样他们就可以摆脱朱由校对他们的统治,而重新站队。
但目前而言,天下还没有发生大的战乱。
东北的努尔哈赤被熊廷弼制约得只能欺负蒙古诸部和东南边的朝鲜。
西南的奢崇明因为朱由校没有答应他率兵赴辽使得他一时还没法找到造反的理由。
而内地的百姓们,也因为辽饷的取缔,再加上考成法实行后对吏治的整饬,所以他们的负担不增反减,流民增加的趋势得到遏制。
九边边军也因为朝廷有了钱再加上吏治整肃所以军饷得到及时发放,自然也就没有大规模士兵哗变和军户逃亡。
因此,在天启元年年底,虽然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和他的重臣们在把江南搞得天翻地覆、沸反盈天,全国其他地区却突然很太平!
历史上,这个时期本应该是乱成一锅粥、大量辽地将官阵亡或降清的辽东此时几乎没什么可以奏报的要事。
所以,权贵士绅们也只能咬牙忍着,忍着朱由校这个“暴君”的统治。
不过,虽然权贵士绅们现在只能咬牙忍,但背地里的各种手段依旧还是不可避免的。
此时的方从哲就不得不为利用自己做官数十年的经验和精明的头脑思量着这些权贵士绅会使用哪些手段对付自己的陛下。
因为现在的他和皇帝同在一条船上的缘故,再加上,自皇帝让他儿子掌崇文寺且让他方家在崇文寺入股分红以后,他方家光是靠崇文寺分红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所以,现在的方从哲无论是政治利益还是经济利益都不得不死保朱由校的皇权。
这也是方世鸿下江南后敢冒着得罪江南士绅的代价而替朝廷整肃江南士林的真正动力。
单靠方世鸿对东林党的仇恨明显是不够的。
因此,方从哲依旧很老实地替皇帝拟写各种严酷无情的圣旨,而且,现在的他还不得不继续主动提醒着朱由校:
“陛下!臣斗胆直言,朝廷现在这样做,天下士人会更加不满,但若举兵造反倒也还不至于,因为如今大明与隋末不同,隋末是世家与百姓皆不堪忍受,而如今我大明百姓虽也受剥削之苦但也只是受底下权贵士绅剥削,朝廷未大肆加征,如今还免除了辽饷,且陛下您又于去年拨出大量内帑赈灾,所以,这些人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但臣担心,他们会利用肉食者对陛下之不满,而布局于陛下外朝乃至内廷,陛下虽还未有子嗣,但陛下有一皇弟!”
方从哲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还是毅然选择说了出来:“臣请陛下加强对五殿下的引导!以臣之见,五殿下在未确定其心志前,不宜就藩,还有对后宫的管控!以及将来诸皇嗣的教育。”
“元辅所虑深远,朕知道了!”
朱由校说了一句就看了一眼窗外,却也因此,他看见戴着观音兜而身着羽缎的张嫣正抱着梅花笑意盈盈地踏着雪,往坤宁宫而去。
他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穿越成天启帝以后到底还会不会像原本历史上一样在内廷落水,而张嫣会不会因为国破家亡之痛而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