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如此冷漠,如此拒人千里。
迟允轻笑了一声,却是不再说话了。他这样一沉默,宋明珂倒是挑了挑眉头。
她感觉到了迟允不对劲。
具体是哪里不对,宋明珂倒是也说不上来。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迟允,根本不怕他发现。
迟允依旧穿着那身绣着云鹤的官服,袖摆宽大,上头的白鹤振翅欲飞,掺着银线的祥云在阳光下头煜煜生辉,衬得迟允整个人俊逸非凡。
宋明珂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
他越来越像前世的迟允了。
想到这里,宋明珂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早已经把汤婆子放到了一边,搭在椅把上的甲套轻轻地碰动,清脆悦耳。刑场之上嘈杂吵闹,北风吹拂众人衣袂发出的烈烈声响很快就被淹没,不知所踪。
宋明珂的眼神锁在了迟允的脖颈上。
他的脖颈很白,喉结被藏在高耸的衣领后头,露出了淡淡的青色的血管。宋明珂觉得自己甚至一只手就可以掐断这个人的脖子。
这种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草一般在宋明珂的心中生长。如果她趁现在杀掉迟允会怎么样?是否一切都会回归平静?
一只手搭在了宋明珂的肩膀上。
宋明珂回头,却见是小夏正神色不动地看着自己。他的动作非常细微,甚至让人捉摸不到。小夏看着宋明珂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感觉到了宋明珂身上的杀气。
她想杀了迟允。
小夏不知道她究竟为何会对迟允抱着一种杀意,他原本以为,宋明珂对于迟允只是单纯的厌恶罢了,他竟是没想到,她想要杀了他。
不过,不管宋明珂想要做什么,小夏都不会去干涉,甚至愿意一心一意助她。
只是现在却不是时候。
宋明珂也冷静了下来,她敛起了眉眼,掩住了眸子里的戾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迟允却是早就感觉到了,他睁开眼睛,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头道:“长公主,你一直看着微臣做什么?”
他的眼中有笑意,却是凉凉的,不再是那种带着一点宠溺的单纯的笑。宋明珂面无表情道:“迟大人一表人才,赏心悦目,本宫多看迟大人几眼难道不正常?”
迟允收敛起眼中的笑意,道:“虽然微臣知道,您这短短一句话,无半点真心,但是微臣还是会觉得十分舒心。你说这是为什么?”
宋明珂道:“不知道,不过这和本宫也没什么关系就是。”
迟允没有接话,因为——
杨家的人已经到了。
百姓们缓缓让出了一条道,囚车便慢慢地驶了进来。伴随着众人的嫌弃和唾骂,杨家的人被御林军押了上来。
昔日杨家人趾高气昂,今日却在刽子手中那闪着寒光的刀下瑟瑟发抖。
有胆小的妇人已经哭出了声音。
杨锋和他的家人被御林军按着跪在了刑台上,他抬头看了看,却见迟允衣着光鲜地坐在上头,身边是飘动的旗幡。杨锋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恍惚,曾经,迟允遇到了他也是和和气气,笑容满面的,如今他却冷漠地俯瞰着杨家的众人,手边的签筒就是他的长剑,决定着刑场上的生死。
杨锋咳了几声,目眦欲裂。
他知道他杨家今日就算是完蛋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他们。所以杨锋干脆也不再隐忍,看着高高在上的迟允,狠狠地啐了一口。
“迟允,你这个皇家的走狗!”
“你这个见风使舵的东西,你自己手上沾了多少世家的鲜血,你自己还记得清楚吗?”
这些话,迟允都要听腻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瞥着手边的签筒,等着时辰到来。
“迟允,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出卖了世家,投靠了皇上,你就能被皇上重用!皇上今日能对我杨家下手,明日便能对你迟家起疑心!你不要高兴得太早,风水轮流转啊,哈哈、哈哈哈……”
“今日我的下场,就是你的将来!”
迟允见时辰到了,便抽出了一支火签,往地上一扔。
“啪嗒。”
竹签落地。
刑场喧闹,杨家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一只火签就那样落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一看见这玩意,便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于是那悲恸的哭声与嚎叫越发高昂,很快便盖过了外头百姓议论的声音。
刽子手们举起了手中的刀。
“啊啊啊——”
“要砍了!”
“太吓人了啊!”
寒光顿起,刽子手们口中的酒喷到了刀面上,手起刀落,一道道鲜血飚出,落到了刑场上灰白色的地砖上头。瞬间,那浓烈的铁锈味就和着酒气顺着风飘了下来,咚咚几声,人头滚落,有的还骨碌了几圈落到了下头,吓得下面的百姓惊声尖叫。
宋明珂倒是没多大的反应。
因为就在刽子手举起刀的那一刻,小夏便伸出了手,挡住了宋明珂的眼睛。
直到刽子手们把那些尸体给处理了之后,小夏这才放开了宋明珂。
宋明珂睁开眼睛道:“本宫又不是没见过。”
小夏温声道:“这场景不吉利,长公主还是少看为好。”
宋明珂轻声笑了。
这一场鲜血流尽,京城中也再无杨家。刑场外头的百姓大多数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然而还是有一些胆大的,在下头高声呼喊着。
“斩得好!大快人心!”
“是啊,他们杨家仗着自己有点势力,没少为难别人,这下可好了!”
“谁叫他家那个女人对侯爷不利,他们活该!呸!”
杨家人的鲜血淌了许久,刽子手们清理了一个下午也没能弄干净。待到围观的百姓散去,日暮四合,这京城中又变成了无事发生的样子。
秦家。
秦正广坐在窗边,对面就是苏佑为。二人默默无言对弈,你一子我一子,很快这黑白子就下满了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