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以一己之力迎战诸位将军!还望诸位将军不吝赐教……”
长社城西门艳阳高照,城里城外数千将士尽皆鸦雀无声,唯有李汗青激昂的挑战声在回荡。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这是李汗青的战争,李汗青一个人的战争!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忘不了此情此景,再也忘不了眼前这个张狂霸道的李汗青!
而且,此生可能再也遇不到如此张狂霸道的人了!
他们并不知道,李汗青原本是个性格温和的少年,在那个太平盛世里一直安安分分,兢兢业业。
一点儿也不张狂,一点儿也不霸道!
可是,他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即将天下大乱的东汉末年,而且一睁眼就成了“黄巾贼”。
他根本就没得选!
此时此刻,看到全场鸦雀无声,看到汉军将士或悲愤或失落或噤若寒蝉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正在欺负老实人的恶霸,他也讨厌这样张狂霸道的自己。
可是,他还得继续张狂下去,继续霸道下去,“古语有云:武有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汗青虽然出身卑微,却也是一介武人,慕古之武德久矣!今日斗胆挑战各位将军,也是为免更多将士枉送性命,为免城中百姓涂炭……”
他就像个在卖力表演的戏子,正在演着一出连他自己都讨厌的独角戏,“所以,但凡有哪位将军能接下汗青三招,汗青自当退避三舍,永不撄其锋!但是,若汗青侥幸获胜,还请应战者如孙将军那般……留下兵甲战马,离开长社城!”
让更多的汉将如孙坚那般留下兵甲战马,离开长社城。
这就是他如此张狂霸道,如此卖力表演的目的。
他以三招为限,不伤战败者性命,只为了给汉军将领勇气出城应战,只是为了能少伤些性命。
他生长在那个太平盛世,在那里,每个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都有妻儿老小、挚爱亲朋,都应该被尊重,被温柔以待!
就在前夜,他也在那顶军帐外听到过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那痛彻心扉的哀泣声……
虽然生而为贼,但他真地希望能少伤些性命。
当然,他也想借此机会立威。
如若今日能立下赫赫威名,那么,从今往后,一旦有人想跟他李汗青开战,就得先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这可是光和七年三月初了,天下很快就要大乱,到时候群雄并起,相互攻伐,战火绵延。
活在这乱世,扮猪吃老虎并不高明,有本事你就得展示出来,就得让人知道,让人忌惮,让人不敢轻易对你动手!
很多人都看出了李汗青的心思,朱儁看出来了,曹操看出来了,不少汉军将领也看出来了……
虽然他们恨不得立刻催马上前把城外这个张狂霸道的小子碎尸万段,但最终却没一个人敢应声。
李汗青虽然张狂,虽然霸道,但他确实有张狂霸道的本钱!
江东孙文台那样的悍将,都被他一招就打败了!
孙文台败得那么干脆,走得那么落寞,自己上去又岂能讨得了好?
眼见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汉军将士依旧鸦雀无声,李汗青不禁一声长叹,“万马齐喑究可哀啊!”
这就是英雄辈出的汉末三国?
可是,这长社城中十数员汉将,除了一个孙文台竟然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叹罢,他突然声音一扬,“曹操,曹孟德,传言你年少任侠,嫉恶如仇……今天怎么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见李汗青点了自己的名,城头上的曹操顿时涨红了脸,“李汗青……你如此拙劣的激将法……操岂能上你的当?”
李汗青却摇头大笑,“不,你怕了!单论勇气,你确实比不上江东猛虎孙文台啊!”
说着,李汗青突然话锋一转,“其实,你不用怕!我可以把赌约改一改,如果你敢迎战,只要能接下我两招就行……如何?”
城头上,曹操的一张大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直哆嗦,“李汗青!你不用白费心机,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来攻城!”
闻言,城头的一干将领纷纷怒骂,“对对对……有本事你就带人来攻城!一直玩弄这些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
再让李汗青这般闹下去,大汉军威必将荡然无存,军中士气必将荡然无存,这长社城必将不攻自破!
他们如何能不急?如何能不怒?
只是,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汗青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麾下将士们的反应,否则就该明白,即便李汗青不再闹下去,汉军的威风已经荡然无存,军中的士气已经荡然无存……
但李汗青依旧没打算就此作罢,“怎么?你们没有勇气与我一战,就想用麾下将士的性命来赌一场?就想用城中丁壮的性命来赌一场?”
诛心之言!诛心之言……
朱儁等人气结,但一时之间却又无力反驳。
无论如何,他们确实没有勇气与李汗青一战。
当然,李汗青也不会给他们机会辩驳,突然声音一扬,“好!我就入了你们的愿!明日辰时三刻,我李汗青将亲率万余黄巾将士攻城!我倒要看看,连出城一战都不敢的你们……到时要拿什么阻我李汗青?要拿什么阻我万余将士?”
说罢,李汗青一拨马缰,调头便走。
他答应了!
朱儁等一干汉军将领尽皆一愣:他竟答应了!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很多汉军士卒已然脸色发白了。
很显然,李汗青那句话说进了他们的心坎里,“连出城一战都不敢的你们……到时要拿什么阻我李汗青,要拿什么阻我万余将士!”
而一众黄巾军将士却都兴奋地高呼了起来,“明日辰时三刻攻城!明日辰时三刻攻城……”
这一刻,他们好似已经看到了明日攻城的景象:李汗青一马当先,长社城一鼓而下!
这一刻,他们不觉得这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李汗青!
至少,长社城中肯定没有人能挡得住李汗青!
一群连出城与李汗青一战都不敢的汉军将领,又拿什么能阻挡李汗青?
李汗青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欢呼声,横枪策马走出了战场,穿过了黄巾军的阵营,径直朝辕门方向去了。
这一刻,他心中其实有些苦涩。
饶是他已经挖控心思地为减少伤亡而努力了,饶是他已经在厚着脸皮卖力地表演了,但独角戏终究还是没能唱下去。
长社城下终究还是免不了一场血战,到时候,不知又有多少将士会血洒当场,不知又有多少随军家属要痛彻心扉了……
正在此时,杨赛儿策马跟了上来,一双美眸疑惑地打量着他,“你不高兴?”
李汗青连忙冲她爽朗一笑,避开了话题,“对了,彭校尉伤势如何?”
见李汗青避而不谈,杨赛儿也不追问,只是安慰着,“铜锤砸在了他的左肩上,将养些时日就没事了。”
说着,她有些犹豫,“明日真要攻城?你的伤……”
李汗青一挺胸膛,“没事!刚刚你不也亲眼看到了我的威风?”
杨赛儿一滞,无言以对。
刚刚,他一骑镇千军,确实威风!
正在此时,窦平和何方跟了上来,窦平牵着孙坚的坐骑,何方拿着孙坚的那柄古锭刀,都是春风满面,“汗青,江东孙文台留下的兵甲战马都是好东西呢!”
在他们身后,还有个亲卫抱着孙坚的那套甲胄。
见状,李汗青爽朗一笑,“喜欢就留着吧!”
三国多名马,但孙坚的坐骑貌似并不是什么名马,他自然没什么兴趣。
至于武器,他觉得手中这杆铁枪用着就很顺手,也没必要再挂柄刀。
而甲胄,身上这套可是杨赛儿送的,他就更舍不得换了!
窦平不禁大喜过望,“那这马就归我了,何兄你拿那柄古锭刀,那刀身都有松纹了,定然是经过百炼千锤的,甲胄就留给彭大哥了,以他的身材应该正合适……”
这边窦平等人一片欢喜,而城头的朱儁等人却是忧心忡忡,相顾无言。
良久,朱儁艰难地张了张口,“诸将……约束部卒……全力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