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汗青是真想见见王允,倒不只是因为王允有个婢女叫貂蝉,更因为这老头搞死了董卓,而且在影视剧中的形象还很有些忠贞气节。
但在王允看来,李汗青那句“王刺史留步”就是得意忘形的炫耀,是对他王允的羞辱,他又怎么可能留步呢?
眼见王允带着余部头也不回的地走了,李汗青笑着摇了摇头,一勒马缰,调转马头便走,“回渡口!”
可是,刚走出三五十步,他却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队形容狼狈的步卒正在屠杀那些汉军伤兵,个个神色狰狞,杀气腾腾,手起刀落带起声声绝望的惨嚎。
见状,李汗青一声暗叹,还是厉声喝止起来,“住手!黄巾军规:禁止杀俘!”
在涅阳整编时,他重新修订了军规,里面确实有“禁止杀俘”这条。
他要打出一个太平盛世,在这个过程中当然会充满杀戮,但他却不能任由自己麾下的将士在战争中变成泯灭人性的嗜杀之徒。
否则,当和平降临时,他又该如何安置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嗜杀之徒。
听到他那振聋发聩的厉喝声,那队正在屠杀汉军伤兵的步卒尽皆动作一僵,神色复杂地望向了他。
望着那一张张沾满血污的脸庞,迎着那一道道或惊愕或不甘或悲愤布沾血污的目光,李汗青神色一软,翻身跳下马来,就准备上前安抚。
他明白这些士卒心中的仇恨,知道这样的命令会让他们难受,可是,规矩是他定下的,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坏了规矩。
可是,不待他开口,那群步卒中便有一人突然噗通一声冲他跪了下去,神色沉痛,“末将胡冲,先代兄弟们谢过李将军的救命之恩,只是,他们杀了我家大帅,此仇不可不报……”
闻言,其他步卒纷纷跪了下去,“还请将军成全,事后,我等任凭将军处置……”
他们并不清楚李汗青的身份,只是认出了他就是先前那个高呼着“颍川李汗青在此,挡我者死”,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猛将,因而皆称李汗青为“将军”。
当然,他们汝阳黄巾军中并没有“禁止杀俘”这条军规,只不过,彭脱已死,他们都打算去投宛城张曼成,所以,也都愿意承担杀俘的后果。
见他们言辞恳切,李汗青不禁脚步一僵,但旋即便又加快了脚步,上前扶起了胡冲,又冲其他人抬了抬手,“都起来说话!”
众人以为他答应了,尽皆精神一振,连忙拜谢,“多谢将军成全!”
摆罢,纷纷站起身来,却见李汗青神色一肃,“诸位都是军人,当知军规绝不能犯……”
胡冲一愣,连忙冲他抱拳一礼,“将军……”
李汗青摆了摆手,依旧神色肃然,“本帅知道你们的心意,可是,杀了这些伤兵就算是为彭帅报了仇?”
说着,他一指正在旁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个汉军伤兵,声音一沉,“你们看看他,仔细地看看他,看看他与你们有何不同?”
众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却见那伤兵正捂着小腹缩在尸骸间,一双手掌已经被鲜血染得血红,满是血污的脸上冷汗如豆簌簌而下,却紧咬着牙关不敢痛叫出声,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见状,有人连忙垂下了视线,有人眼中泛起了不忍之色,也有人依旧满眼仇恨之色,死死地攥着刀柄。
李汗青环顾众人,突然一声轻叹,“他和你们一样,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他此刻之所以在这里,只因为他是汉廷的军人,只因为上峰的军令,正如你们此刻之所以在这里只因为你们是黄巾军的军人一样,你们觉得……杀了他,杀了这些和他一样的伤兵,就算是为彭帅报仇了吗?”
说罢,李汗青轻轻地拍了拍身侧胡冲的肩膀,“先带本帅去看看你家大帅吧!”
胡冲却没有动,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个依旧缩在尸骸间瑟瑟发抖的汉军伤兵,良久,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大帅他……他到死也没有抛下兄弟们……他……他到死都想要护大家渡河……呜呜……”
说到最后,堂堂的七尺汉子竟猛地蹲下身子失声痛哭起来。
“大帅……呜呜……呜呜……”
一时间,不少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李汗青也看得眼眶一热,却也只能强忍着眼泪,将胡冲硬拽了起来,“走!先为阵亡的兄弟收尸……”
他不会让人去杀汉军伤兵,也不会去救治他们,更不会带着这些累赘渡河,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撤离,给王允他们腾出救人的空间。
王允自然没打算撤远。
一来,阵亡将士的尸骸还要收敛,他可不相信黄巾军会帮阵亡的汉军收尸。
二来,他来时已经派人去联络皇甫嵩了,自然要等到皇甫嵩的回信再说。
不同于陈王刘宠这样不能干政的藩王,他清楚南阳目前的形势,知道皇甫嵩败退到了涅阳,也知道南阳黄巾军出了个李汗青。
所以,在听到那个如雷的咆哮声从战场上传来时,他便立刻布置了那个防御阵型,然后果断鸣金收兵,这才救下了刘宠他们。
他没有和李汗青纠缠,因为,他知道连朱儁和皇甫嵩都对付不了的人,他王允上去同样没有丝毫胜算。
后撤了一里多地,他见道旁有一座狭长的矮岭,便下令安营扎寨了。
营寨扎好,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这时,一骑自西匆匆而来,径直进了营寨,直奔中军大帐,“报……贼寇已经西渡,战场上还有许多我军伤员……”
闻言,正在帐中议事的一众将佐尽皆精神一振,王允连忙下令,“快,辎重队立刻出发救治伤员……”
豫州军并没有军医,救治伤员的工作便落在了辎重部队的头上。
只是,他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话头,神色一肃,迫视那斥候,“可曾探查仔细,贼寇真地已经尽数西渡?”
那斥候连忙又一抱拳,“已经探查仔细,贼寇确实已经尽数西渡!”
王允却一皱眉头,神色凝重,“可是……贼寇为何要留下那些伤兵,既没有杀他们,也没有掳走他们?”
那斥候一滞,默然垂首,这个问题哪里是他能回答的啊?
一旁的刘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神色不善,“王刺史若担心贼人有诈,孤便亲率余部护卫辎重队如何?”
一想起还有许多受伤的陈国儿郎正在尸骸堆里等待救援,而王允却还在这里疑神疑鬼,他就觉得心底怒火乱窜!
王允却依旧一脸凝重之色,“那就有劳陈王殿下了!”
说着,他见刘宠神色阴沉,连忙又解释了一句,“陈王殿下有所不知,这股贼寇狡诈异常,皇甫将军和朱将军都在他们手里吃过不少亏,而眼下他们留下那许多伤兵不管不顾……事出反常,不得不防啊!”
“王刺史倒是谨慎!”
刘宠冷冷地回了一句,拂袖而去。
一时间,帐中气氛十分尴尬,但王允依旧面不改色,一望帐下一员将领,“张校尉,你率部跟上,随时准备接应……本官总觉得那些伤兵可能只是一个诱饵……”
王允行事素来谨慎,只是,这一次他是真地冤枉李汗青了。
此时,李汗青已经回到了宛城,也顾不得处理左肩上的箭伤,便匆匆地招来了众将佐。
数万汝南黄巾军的残部涌入了宛城,一时间,外城大街小巷里都是人,乱哄哄的一片,必须妥善安置才行。
待众将佐聚齐,他也不啰嗦,直接分配了任务,“训导部协同宛城驻军接收汝南溃军,一定要严防汝南溃军趁乱生事;民部立刻统计城中的空置房屋,安置好随军的难民;医部立刻调集人力收治伤员……”
众将佐匆匆领命而去,李汗青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处理好伤口,便又带着一队亲卫去了外城。
如今,彭辉的辉字营在雉县,葛才的“才”字营和于先的“先”字营在西鄂,窦平的“平”字营、夏行的“行”字营一部以及孙夏的“夏”字营一部都在涅阳,而宛城之中只有尚未组建完成的“工”字营和“震”字营,以及“行”字营、“夏”字营各一部,力量薄弱,他不亲自盯着着实放心不下。
没办法,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他这个大帅就是个操心的命。
还好,他在街头巷尾看到了一队队身着戎装的妙龄女子和一队队只拿着长木棍却军容肃整的半大小子,那是杨赛儿的女军和童子军,不过,杨赛儿此刻正在忙着医部的事,女军和童子军只是在协助训导部维持城中秩序。
见状,李汗青暗自有些欣慰:看来,全民皆兵的理念确实值得推广啊!
他决定了,在宛城兴建的三所官学必须实行军事化管理,将军训作为一个重要科目来抓。
少年强,才是真的强!
这时,他正好走到东门横街街口,一个身着戎装、腰悬长剑的女子连忙策马迎了过来,到了近前跳下马来,冲他抱拳一礼,“黄巾女军主薄钟婵儿见过大帅!”
钟婵儿一身戎装,绝美的容颜陪着一股子飒爽劲儿,看得李汗青眼前一亮,连忙摆了摆手,温和一笑,“女军现在由你负责?”
钟婵儿连忙又是一礼,“是!奉校尉的将令,女军和童子军协助训导部维持城中秩序!”
“很好!”
李汗青一声大赞,“继续执行命令,维持好城中秩序!”
说罢,他打马便走。
“是!”
钟婵儿连忙允诺,美眸中光彩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