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李汗青本打算尽力让着陆贲,好多拖延一点时间,却没有算到陆贲和孙坚竟同是吴郡人,而且陆贲曾经还败在孙坚手底下过,偏偏此刻在城楼上观战的还有个皇甫嵩。
当日,皇甫嵩与朱儁合力攻打宛城,两部将士交集颇多,孙坚在长社城下被李汗青一招击败的事也就在皇甫嵩军中传开了,皇甫嵩自然也是听说过此事的。
而此时,他眼见陆贲与李汗青战了个旗鼓相当,却听陈温说了一句,“陆贲两柄宣化大板斧在扬州难逢敌手,只有与他同郡的孙文台能略胜他一筹……”
一听这话,他怎能不惊:李汗青能一招战败孙坚,却迟迟胜不了勇武不及孙坚的陆贲,其中若是没诈……谁敢信?
一念及此,他心惊不已,那句“不好!其中必然有诈”便脱口而出。
听得他惊呼出声,张温、陈温等人尽皆一愣,他们并不知道孙坚在长社城下被李汗青一招击败的事,自然不明白皇甫嵩何出此言了!
见众人不明所以,皇甫嵩也连忙解释,“诸位有所不知啊!当日在颍川黄巾围困长社之时,孙文台就与那李汗青交过手,却连一招都没有挡住就败了!”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一怔,满脸狐疑,陈温更是不悦地打断了他,“皇甫大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陆贲已与那李汗青激战数十回合,可有丝毫落败的迹象?”
闻言,不少人点头附和,“是啊!皇甫大人,想来李汗青一招击败孙文台的事只是以讹传讹吧!”
眼见众人振振有词,皇甫嵩不禁有些急了,只得一望张温,“大人,此事是经朱公伟证实过的,绝无虚假!那李汗青此时定然是在故意让着陆司马的,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既有朱儁的证实,张温等人顿时便信了几分,纷纷望向了城外的激战,却见陆贲与李汗青依旧杀作一团:陆贲手中两柄宣花大板斧运转如飞,一斧急过一斧,李汗青手中一杆大铁枪,枪出如龙,舞起重重枪影,金铁交击声疾如骤雨打芭蕉……看那架势,两人分明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啊!
看到场中两人那副拼命的架势,谁又敢相信李汗青是在让着陆贲呢?
皇甫嵩见张温望着城外的激战场面迟迟没有开口,连忙又说了句,“大人,迟则生变,请立刻下令击鼓……”
不待皇甫嵩说完,张温便轻轻地打断了他,“义真稍安勿躁!只待胜负一分,本帅立即下令全军掩杀,到时候三路围攻,量他李汗青如何诡诈,也插翅难飞!”
显然,他还是不相信李汗青是在让着陆贲的。
皇甫嵩微微一滞,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劝。
他自然相信朱儁的话,可是……他扭头望向了城外正在激战的陆贲和李汗青,也有些不确定了:或许……陆贲与孙坚之战后武艺突飞猛进了?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此情此景,就连在旁战的人都不相信李汗青在让着陆贲,身陷局中的陆贲就更没有察觉到李汗青在让着他了。
此时,陆贲只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战得酣畅淋漓,越战越勇,心中剩下了一个声音:快一点再快一点,重一点再重一点,只要再快一点、再重一点就能拿下他了!
陆贲一斧快过一斧、一斧沉过一斧,李汗青同样一枪快过一枪、一枪重过一枪,同样是一副杀急了眼的模样,但心中却只觉得痛快。
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武艺还得到实战中去磨炼,他此刻便将陆贲当成了磨炼自己武艺的磨刀石,虽然在不断增加着速度和力道,却又将速度和力道控制得很精妙,尽力不去伤陆贲丝毫。
当然,他如此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为孙夏和夏行的伏击战争取时间!
卧龙岗东坡,夏行和孙夏早已带着人马埋伏在了坡上的密林里,一双双目光紧盯着坡下的白水河。
月光如霜洒满了河面,河面上一支船队正从南面缓缓驶来,十余艘戈船一字排开当先而行,随后四艘高大的楼船迤逦而行,每艘楼船旁边又有密密麻麻的艨艟小舰随行……
见状,众将士尽皆精神大振,站在一棵大树后的孙夏一望身边的夏行,双眼放光,“大帅果真料事如神,这下撞上大鱼了!”
夏行却神色沉稳,“只有捞着了的才算鱼!”
夏行微微一愣,连忙扭头冲身边的亲卫一声吩咐,“让兄弟们沉住气……不要打草惊蛇!”
吩咐完,他连忙又回过头,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船队,目光熠熠。
大帅亲率孤军入重围,以身为饵,若不能重创这支汉廷水军如何能对得起大帅!
河面上,开道的那排戈船已经到了坡下的河段,却并未停留,缓缓地向北去了。
戈船本是楼船军用来清楚水道障碍物的船,但此刻即将登陆作战,显然被用来装载斥候了。
随后的楼船相继停在了坡下的河面上,随行的艨艟舰缓缓向楼船靠近,不多时,一支支满载楼船军将士的艨艟小舰便朝坡下的河滩来了。
这种艨艟小舰船头狭窄,速度极快,船上覆盖犀牛皮,开有射击孔和水浆口,在水战中用来快速登陆敌人楼船的,此刻便被用来运送楼船军将士登陆了。
一支支艨艟小舰破浪而行,速度极快,却无多少声响,如一支支离弦之箭,转眼间便靠了岸,随即,一队队楼船军将士迅速登陆,自有担任斥候的将士四散而出,其余将士则在迅速集结着。
眼看有斥候直奔山坡而来了,夏行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刀柄,却是牙关紧咬,终究还是没有急着下令。
坡下里边是一条三五丈宽的官道,官道外才是河滩,而那杂草灌木丛生的河滩足有十来丈宽,且不说这么远的距离,震字营的兄弟们能不能将那些“手雷”扔进汉军阵中,便是能扔进去,汉军如果立刻登船逃离也来不及追击啊!
一时间,夏行紧按刀柄,眼睁睁地看着汉廷楼船军的斥候动作迅速地穿过河滩上了官道,只觉心弦紧绷,直似再稍一用力便会断掉了般。
与此同时,育阳城北门外,一众黄巾军将士望着依旧在激战的李汗青和陆贲,同样心弦紧绷。
前后都有将近半个时辰了,足足打了两百多个回合,大帅怎地还胜不了那个陆贲?
就连周武也忍不住赞了一句,“能与大帅对战两百多个回合而不落败,那陆贲足以名扬天下了!”
这是他的心里话,他虽然已经猜出了李汗青多半在拖延时间,依旧觉得那陆贲确实不简单。
别的不说,那两柄大板斧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单是抡上两百多下也不是寻常武将能做到的,更何况,那陆贲直到此时依旧把两柄板斧抡得好似风车一般飞快!
北门城楼上,张温等人也都是一脸振奋之色,就连皇甫嵩也露出了赞赏之色:这陆贲果真是一员虎将啊!
但身陷战局中的陆贲却是有苦难言。
一开始,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再快一点、再大力一点就能一斧劈翻李汗青,自然越战越勇。
又劈出了百余斧,他渐渐地也看出了不对劲:那李汗青好似有所保留啊,要不然,那李汗青早就是一副即将落败的模样却怎么始终都能应付过去呢?
可是,此时他也发现自己根本脱不开身了,四周都是那重重的枪影,好似只要稍一疏忽便会被那重重的枪影搅碎。
于是,他只得奋起余力继续抡动着那两柄宣花大板斧。
直到此刻,他已是双臂酸软,气喘吁吁了,却依旧不敢停下来,可是,双臂已经渐渐不听使唤了,那两柄宣花大板斧好似已经重若千钧了。
“呼……”
终于,他再一次抡斧劈出去时,手中那柄宣花大板斧便脱手飞了出去。
眼见陆贲左手的大板斧脱手而出,李汗青不再留手,连忙将手中长枪一抡,改格挡为横扫。
“嘭……”
李汗青虽是中途换招,却有如行云流水,疾若奔雷,不待陆贲将右手中的板斧抡起,便一枪将他扫得离鞍而起,横飞了出去。
眼见李汗青终于打败了陆贲,一众黄巾军将士顿时放声欢呼起来,“大帅威武……大帅威武……”
“快救司马……快救司马……”
而扬州军阵中却是惊呼声四起,十余骑连忙冲出阵来,就要上前来救砸落在地生死不知的陆贲。
见状,李汗青一横铁枪,冲冲上来的汉军爽朗大笑,“勿慌!勿慌……我与陆将军乃是君子之战,只争胜负,不分生死!还有哪位将军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他这是准备再引诱个汉将出阵与他单挑呢!
可是,他话音未落,便听得北门城头突然鼓声大作,“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听到城头战鼓声起,李汗青顿觉不妙,连忙一声暴喝,好似平地一声炸雷响,竟冲破了激昂的战鼓声,响彻了夜空,“颍川李汗青在此……挡我者死……”
一听李汗青的暴喝声,众黄巾军将士便知他要做什么了,周武连忙“呛啷”一声拔出腰刀,“亲卫营……杀啊……”
眼见李汗青单枪匹马杀了过来,城楼上的张温等人却是尽皆一脸愕然,“那厮……真要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