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十五的月儿十六圆”,因而也有些地方把中秋节定在了八月十六。
今夜是八月十七,冉冉东升的月儿已经很圆,如霜的月色洒落人间,夜色撩人。
撩人的夜色中,一条由支支火把汇成的巨大火龙正沿着官道缓缓地向涅阳方向挪动着,不紧不慢,恰似一条懒龙!
中军大旗下,一众骑兵将领早已散去,但傅燮的眉宇间却萦绕着一抹忧色。
他是真没想到南阳黄巾军竟会如此猖獗,区区百十骑竟然就敢对他这浩浩荡荡的万余步骑下手!
皇甫大人说得没错,南阳黄巾贼果然不同于一般的贼寇!
单单是这份彪悍就不是一般贼寇能比的!
此刻,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了,应该等到明日一早再进军的,即便追不上那些黄巾军眷属,前面不是还有朱儁和张大人两部人马吗?
可是,已经离城二十余里了,他哪好意思再调头回去?
更何况,已经被贼寇盯上了,此时再调头回去也不见得就是明智之举。
事已至此,必须将那百十骑贼寇彻底打残……打得他们不敢再往上凑!
“敌袭……敌袭……”
正在此时,前面突然响起了凄厉的高呼声。
又来了!
傅燮眼角一抽,神色冰冷,嘴角泛起了一丝狠厉的冷笑,“果真是一伙不知死活的狂徒!”
他刚把网张好,不成想那百十骑贼寇还真地来了,此番……定然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与此同时,刚刚冲入傅燮前军阵中的彭辉只听得四周蹄声如雷,又见四周的汉军虽然惊呼连连,却并不慌乱,顿时便知不妙了。
可是,都已经冲入了汉军阵中,便似利箭已经离弦,哪里还能回头?
“杀……”
事已至此,他连忙一声高呼,奋力向前,“杀出去……”
高呼声中,他手中那柄古锭刀一个横扫已经将挡在前面的汉军枭首,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杀啊……”
紧随其后的一众将士也已发现了情况不对,纷纷奋力向前冲杀着。
如今已是一头撞进了汉军的网罗里,唯有奋力将那网罗一头撞破才有一线生机。
汉军眼见他们已经入了网,岂肯轻易放跑他们?
“杀啊……杀啊……”
乌泱泱的汉军步卒悍不畏死地冲杀了上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与此同时,汉军越骑营的精锐骑兵正匆匆赶来。
“杀……杀啊……”
还好,经过李汗青的指点,彭辉的刀法已与当日单挑孙坚时不可同日而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汉军步卒的阻击,然后又杀向了挡住去路的一队汉军骑兵,但见刀影重重,寒光闪烁,竟以一己之力杀得十余骑汉军人仰马翻。
“走……”
但他没敢有丝毫停留,一声暴喝,马不停蹄地便冲下了官道,直往道旁的荒野里狂奔而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郝玉等人紧随其后杀出,纷纷冲下了官道,朝道旁的荒野里狂奔而去。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但汉军越骑显然没想这么轻易地就放他们走,纷纷策马紧追,利落地收刀换弓,随即箭矢如蝗紧追彭辉等人而去。
“啊啊……呃啊……”
“唏津津……唏津津……”
夜色中肃然看不真切,但随即便有人嚎马嘶声响起。
听得身后传来兄弟们的惨嚎声,彭辉又惊又怒,又是懊恼自责,却又无可奈何。
“噗……”
就在此时,他只觉后背一麻,浑身一软,差点就被颠下了马。
“校尉快走……”
见状,紧跟在他身旁的郝玉一声疾呼,便一勒马缰调转了头去,一扬手中那血迹未干的长刀,“辉字营亲卫,随我拒敌……”
彭辉急忙强忍着疼痛一声高呼,“郝玉回来!能走几个算几个……”
开什么玩笑,汉军早有准备,就眼下残存的这几十号兄弟如何挡得住那呼啦啦的汉军精骑?
如果不跑快点,都得交带在这里!
说着,彭辉连忙又红着眼吼了一句,“还不走?是不是想要老子陪你们死在这里?”
怒吼声中,他一勒马缰就要回头。
这一刻,他是又悔又怒:彭辉啊彭辉,若不是你贪心不足,兄弟们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校尉!”
还好,郝玉已经调头回来了,见状,慌忙吼了一声,“兄弟们都跟上来了……”
一听这话,彭辉连忙打马便走,“快走……”
辉字营就这百十号骑兵,可不能都交代在这里!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彭辉等人只顾策马狂奔,也顾不上辨别方向。
“咻咻咻……咻咻咻……”
哗啦啦的汉军越骑紧追不舍,箭矢如蝗。
来偷袭的就百十骑贼寇,若还让他们囫囵地跑了,岂不辱了越骑之名?
越骑由武帝初设,以能骑善射劲勇过人而著称,身为越骑将士,自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荣誉感!
“哒哒哒……哒哒哒……”
“咻咻咻……咻咻咻……”
两队人马你追我逃,如疾风般匆匆远去。
“啊啊……呃啊……”
“唏津津……唏津津……”
凄厉的人嚎马嘶声不时冲天而起,随风在夜空里回荡着。
听得那渐渐远去的蹄声和那不时飘来的人嚎马嘶声,已经赶到前队的傅燮终于露出了笑脸,一望那员驻马远眺的越骑营将领,“越骑军果然不同凡响啊!”
那将领眉头一挑,“大人过奖了,百十骑草寇而已……”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眉头一皱,变了脸色,连忙冲留守的数百越骑一声厉吼,“随我增援……”
厉吼声中,他当先一摧胯下骏马,冲下了关道,便朝那夜色朦胧的道边荒原狂奔而去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数百越骑紧随其后,好似一道铁流狂涌而去。
傅燮满头雾水,连忙疾呼,“窦司马,怎么……”
正在此时,他突然听得一声怒吼在那夜色朦胧的荒原上冲天而起,直似平地一声炸雷响,“颍川李汗青在此……”
听得那炸雷般的怒吼声,傅燮顿时心头一突,后面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听到那声怒吼,他哪里还不明白窦司马为何会突然神色大变,为何会匆匆地带着剩余的越骑赶去支援了!
可是,李汗青那厮怎么会在这里?
李汗青……那可是南阳贼首啊!
但他旋即便是心头一喜,精神抖擞,“传我将令:全军立刻变幻攻击队形……”
管他李汗青为何会在这里,只要能将之一举擒杀,南阳贼寇必然就会不战自溃啊!
当然,傅燮此刻绝对也有这个底气:皇甫大人的主力已将西鄂、宛城团团围困,西鄂宛城之敌必然不能来救;朱儁已经在朝阳渡河,必然也会牵制住一部分贼寇;还有自汉水北渡的张温,自武关进入南阳的凉州军……此刻,李汗青身边定然兵少将寡,岂不是将之一举擒杀的良机?
他分析得很对:李汗青此时身边只带着亲卫营五百多骑兵。
不只是他,越骑营的窦司马其实也准确地判断出了来敌的数目,作为一个优秀的骑兵将领,早在听到远处蹄声变化的瞬间,他便准确地判断出了来敌的数目不会超过八百,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便带着留守的五百越骑赶去增援了。
以越骑营的名头,绞杀百十骑贼寇算不得多大的功劳,他之所以会任由麾下的将士穷追不舍,是为了越骑营的面子。
可是,若能一举绞杀数百骑贼寇,便是对于越骑营来说,也能算是一份很体面的功劳了。
可是,刚刚冲出十余步,他便听到了前方那声冲天而起的咆哮声,“颍川李汗青在此……”
那一刻,他不禁犹豫了。
他听说过李汗青的战绩,单枪匹马挑千军,虽然挑的只是三河骑兵,却也足以让任何一个骑兵将领心存忌惮了,他这样的越骑营将领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那犹豫也只是一闪而过。
正因为李汗青有着这样耀眼的战绩,他就更忍不住想要冲上去与李汗青一较高下。
若今夜能击败那厮,我窦骁必将名动三军,我越骑营必将名动天下!
更何况,我身后还有傅燮的近万步卒呢!
“咚咚咚……咚咚咚……”
果然,很快他便听到身后响起了战鼓声。
“呼呼……”
胯下战马铁蹄翻飞,劲风在耳畔呼啸,豪情随着战鼓的节奏在胸中激荡,他猛然取下了鞍侧的丈二长戟,一声嘶吼,“杀……”
“杀啊……杀啊……”
数百越骑齐声怒吼,直如一道钢铁洪流朝着那人马嘶声传来的方向狂涌而去。
可是,刚刚冲出百十步,对面都突然响起了一声如雷的咆哮,“颍川李汗青在此……挡我者死……”
咆哮声中,一骑策马舞枪迎面杀来,势如奔雷。
“咻咻……咻咻……”
越骑作战自有战术,早已准备好弓箭的将士连忙开弓射箭。
“当当当当……”
没有惨嚎声,没有马嘶声,箭矢过处只有金铁交击声声急,直如那骤雨打芭蕉!
“啊啊……”
根本不待一众能骑善射的越骑射出第二箭,那一人一骑已经一头撞进了阵中,手中长枪翻飞,蓬蓬血花绽放,惨嚎声四起!
“贼将……”
窦骁一声怒吼,气势十足,可是,不待他吼完,便被一枪扫得横飞了出去,当即便是“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咚咚……咚咚……”
远处的战鼓声还在响着,一支支火把汇成的火龙正翻腾而来,策马提剑的傅燮目光熠熠。
今夜,我傅燮定要将李汗青那厮的嚣张气焰打下去,打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