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甫嵩怒气冲冲地赶到了鲁山,张杨和蹇雍只得硬着头皮前来拜见,“见过大人……”
皇甫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不善,“李汗青那厮现在何处?”
张杨暗暗叫苦,却也只得硬着头皮指了指鲁山,“那厮就在山中,末将前后派了两拨斥候进山探路,却只有一骑得以返回,只是,他也没来得及禀明详情便断了气,第三波斥候尚未回来。”
闻言,皇甫嵩皱眉望了望横亘在前的莽莽鲁山,随即一声沉喝,“传我帅令,立即强攻!”
自有传令兵匆匆而去,不多时,前面的骑兵纷纷让出路来,一队队明盔亮甲的步卒杀气腾腾地开上了山路,前后络绎,连绵不绝,铿锵的脚步声响彻山林,“咵嗒……咵嗒……”
皇甫嵩驻马而立,遥望莽莽鲁山,良久一声轻叹,“这鲁山便是一座天然的险隘啊!”
周围众将佐唯有默然。
其实,官道自鲁山东麓蜿蜒而过,算不得险要,可是,眼下李汗青那厮却守在山中……有那厮在,这鲁山就成了险隘!
沉默良久,一个身着文官袍服的半百老者犹豫着劝了一句,“大人……何不绕道叶县?”
皇甫嵩皱了皱眉,稍一犹豫,一望张杨和蹇雍,“张从事、蹇校尉,你立刻部绕道叶县,快马加鞭,尽快赶到鲁山北麓,堵住李汗青……”
“嘭嘭嘭嘭……轰隆隆隆……”
指数,他话音未落,便听得山中一阵巨响传来,顿时地动山摇。
“唏津津……唏津津……”
战马受惊,嘶鸣声此起彼伏。
皇甫嵩慌忙死死勒住马缰,堪堪稳住了身形,却已脸色煞白。
张杨也是脸色发白,“大人,鸣金收兵……”
不待张杨说完,皇甫嵩却是脸色一沉,一声厉喝,“继续增兵!”
他自然知道南阳黄巾军有震天雷,却也知道炼制震天雷离不得硝,而此物又极为难得,眼下黄巾贼寇在汉江畔以震天雷开山修路,军中所剩震天雷定然极为有限!
众将不明所以,但军令难违,很快,又有千余步卒浩浩荡荡地朝山中开去。
“报……”
只是,不待增援部队完全入山便有一个军士自山中匆匆奔出,“贼寇已经逃遁……”
李汗青确实跑了,不过,却并未跑远,他在这条自鲁山东麓蜿蜒北去的官道上布置了三道防线,眼下弃守的只是第一道防线。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李汗青带着五十多骑匆匆地奔往了第二道防线,紧跟在他身后的王顺却有些不甘,“大帅,为何这么轻易就让汉军过来了?”
李汗青微微一愣,旋即一声笑骂,“你真以为守住了鲁山就能挡住数万汉军?就不怕他们绕道叶县抄我军后路?”
进出南阳的官道可不止一条,但凡追上来的汉军将领不犯糊涂也知道分兵包抄的道理,能在这里给汉军制造一些伤亡,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刘季也笑着附和了一句,“一旦汉军以精骑绕道叶县,最多四个时辰便能赶到鲁山北面,断了我军的退路!”
王顺不禁大脸一红,却仍有些不甘,“大帅,要不然……俺们干脆就去打汉军的骑兵吧?”
闻言,刘季猛然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真当汉军的骑兵都是泥塑的,当夜在精山,要不是大帅以身……”
不知为何,每每想起当夜李汗青独自在重重敌骑中左冲右突的情形是,他就只觉心酸。
他是我们的大帅不假,却也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但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在拼命护着俺们黄巾军,护着俺们……
可是,不待他说完,李汗青便一声长叹,打断了他的话,“也不知道窦平、孙夏他们进展如何了?”
刘季微微一愣,没有再继续数落王顺,连忙一振精神,笑着安慰了一句,“大帅,只要他们按照您的计划行事,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窦平、孙夏兵分两路,攻打城池或许有些困难,但沿途的各处村寨哪里能抵抗得住!
就在李汗青与皇甫嵩部鏖战鲁山之时,孙夏所部已经溯汝水而上一路推进到了梁县,窦平所部也推进到了阳翟城已北,沿途各村寨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抵挡,附近守军紧闭城门,只怕被攻击,哪还敢主动招惹他们?
两人带着所部将士在沿途各村寨惩不义、分钱粮,大肆宣扬黄巾军,好不热闹,不过短短两日便闹得州县震动了。
两日下来,他们不仅从那些被惩治的高门大户收罗了许多牛马,还收容了不少来投效的穷苦汉子,人马不减反增,颇有“黄巾至,穷苦百姓影粮云从”的味道。
夜幕降临,孙夏所部在梁县东南部的宕阳村外安了营扎了寨。
中军营地里,孙夏学着李汗青当夜的样子背对着一堆篝火而坐,目光炯炯地扫过盘膝坐在面前的一众将领,意气风发,“兄弟们,到了这里便是河南尹的地界了,雒阳就在河南尹北面……”
众将领尽皆神采奕奕,后排一个年轻将领更是连忙打断了他,“校尉,直接去打雒阳吗?要不要先等大帅他们?”
不待孙夏搭话,便有知道内情的将领笑骂,“二狗,你小子想啥呢?雒阳周边尽是些险关,岂是好打的?大帅早就交待好了:就沿着雒阳周边打,就像现在这样打村寨,不许攻城!”
那被唤作二狗的年轻将领不禁脸色一红,讪讪而笑,“卢军侯,俺又不知道大帅的安排,只是觉得都打到这里了却不去打雒阳亏得慌!”
很显然,这个二狗的职权不大,虽然有资格参加夏行召集的会议,却还没资格参加李汗青召集的会议。
闻言,不少坐在后排的将领纷纷附和起来,“校尉,二狗说得对,都到这里了,便是真地打不下雒阳,也该去打一打才……”
万一打真地下来了呢?
孙夏摆了摆手,神色肃然,“都安分些!我们到了这里便是在刀尖上跳舞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说着,他神色一缓,“再说了,只要我们能把河南尹闹个天翻地覆,雒阳城中的皇帝老儿同样要被吓得尿裤子!”
此言一出,众将不禁哈哈大笑,“对对对,只要能让汉廷的皇帝老儿看看咱黄巾军的威风,便是不打雒阳也行!”
与此同时,含章殿中烛火通明,被唤作“皇帝老儿”的刘宏端坐御座之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殿下一众大臣,脸色苍白,神情阴郁。
其实,刘宏未及而立之年,算不得老,只是长年沉溺酒色,看上去有些苍老罢了。
殿下群臣齐聚,一人躬身而立,神色戚惶,“陛下,贼寇兵分两路长驱北上,颍川已有不少郡望大族惨遭毒手,三河境内的郡望大族也都岌岌可危,还请陛下立刻开关接纳赶来避难的三河百姓啊!”
闻言,立马又有一人连忙附和,却是一脸悲愤之色,“一路上,贼寇专挑高门大户下手,不仅对高门大户下手狠辣,还将搜刮的钱粮分发给百姓邀买人心,若不及时制止,只怕数日之后,三河之地的百姓便会尽从贼寇了!”
随即,又有十余位大臣连忙附和,“还请陛下下旨让大将军速速发兵,尽快绞杀这两股贼寇,否则……”
此次窦平、孙夏率部北上可没有对沿途的世家大族手软,敢罚的罚、该杀的杀,那狠辣手段直让出身颍川和三河的一众大臣惶惶不安,生怕他们带着部队跑去祸害自己的族人,于是就跑来苦劝刘宏出兵了。
那些出身阳翟、郏县,已经有族人被黄巾军杀害的大臣更是恨不得让刘宏立刻发兵。
却也有一位金盔银甲的武将立马出言驳斥,“此次进剿南阳已将京中禁军抽调大半,眼下京中兵力空虚,贼寇又来势汹汹,岂可再冒然放弃关隘之固?”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吵成了一团。
“将军何必危言耸听,贼寇虽然来势汹汹,但据传,两路贼寇拢共也不过万余人马……”
“万余人马?尔等说得好轻松!尔等须知:皇甫大人麾下十万步骑都没能留住那万余贼寇!”
“那是皇甫嵩无能!带着麾下十万大军却没能留住区区万余贼寇,简直无能至极!万死难赎其罪!”
“皇甫大人在前线亲冒矢石,尔等竟敢如此污蔑于他……”
眼见殿中群臣炒成团,刘宏只觉脑袋嗡嗡直响,顿时就是一声怒吼,“统统给朕住嘴!吵吵吵……尔等在此吵吵闹闹就能将贼寇吵走?”
眼见龙颜大怒,殿中顿时一寂,唯有刘宏冷厉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拟旨:京畿各关隘驻军即刻放难民入关,但若贼寇至,切不可贸然出关应战,另,皇甫嵩即刻率南阳各部兵马进京勤王……”
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何况朕乃堂堂的汉廷天子?
朕冒着风险让人开关接纳尔等的族人到雒阳来避难,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剿贼的事,还是等大军到了再说吧!
惶恐的自然不止这含章殿上的刘宏和一众王公贵胄。
当黄巾军北上的消息传开后,整个三河地区都已人心惶惶,京师震动。
茫茫夜色中车马萧萧,逃往雒阳的世家大族子弟和家眷前后络绎,绵延不绝。
当然,不少苦汉廷久矣的百姓却是欢欣鼓舞,振奋不已。
“黄巾军来了就会为俺们这些苦命人申冤呢!”
“黄巾军来了会为俺们这些穷人分钱分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