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初开,万物复苏,百姓们安居乐业,一身穿沧海龙腾图案的黄色龙袍男子毅然伫立在皇宫的最高处,他注视着宫外,一言不发。
“皇上,起风了。”
周公公已陪着皇上在此处呆了整整一晚,眼看着天即将下雨,周公公不得不提醒皇上该启程回养心殿。
他的衣袖随风高高飘起,缓缓抬头,只见乌云像洪水般的一个劲压向低空,云越来越厚。
“皇上,该回宫了。”
周公公再次提醒着。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人城,再顾倾人国。”
“未央,后来的我什么都有了,可唯独没有了我们。”
轿子到了,周公公缓缓地搀扶皇上进轿,拉开轿子的门帘,这时一小男孩扮起鬼脸,朝皇上就是一顿恐吓,换做其他任何一人,他们的脑袋早已搬家。
“小笙笙,又顽皮了是不是?”
萧恒重重地叹了叹气,随后将萧平笙一把抱起,将他放在自己腿上,疲惫地说“小笙笙,父皇今日乏了,改日父皇再陪你玩,你便安分些吧。”
萧平笙乖乖地坐在父皇腿上,替父皇揉着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睛,心疼地说
“父皇是想母后了吗?”
印象里的母后是不爱他的。
听奶娘说,他出生时谁抱都不行,只能母后抱,稍离母后片刻,他就会因喘不过气,窒息死去。
可一岁那年,就在大家都能抱他沾沾自喜时,母后再也没有抱过他,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同他说过。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予母后而言,从来只是一个累赘。
萧恒无力地把头埋进小笙笙怀中,半响才缓缓地说“两年了,她已整整消失两年。”
身为一国之尊,未央走后他再也没立后,子嗣也唯有萧平笙一人,那些大臣见皇上子嗣单薄,又觉得一国不能无后,纷纷纳谏道“皇上春秋鼎盛,多子多孙是国家之福,亦是社稷之需要,望皇上能早日立后,延绵子嗣。”
但那些人又何曾知道,他至始至终,只想要一个未央。
五年前
在鎏国极远的一处山,名唤无名山,山里有一个小村落,这里一年四季景色怡人,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争奇斗艳,层林尽染。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但这里的人又与他处的人不同,这里的人血脉十分罕见,它可治愈万物,哪怕人已回天乏术,只要换上这十分珍贵的血,都能起死回生。
可山太小,已无法阻挡山里的人对外界的好奇心,于是一些人瞒着族长,偷偷出山去了,族长发现后,大怒,在出口处派遣了好几个他的心腹,下令道“凡私自出山者,必严惩不贷。”
有了族长的威慑,一些人也渐渐放弃了出山的念头,只能守着一方安隅,了却余生。
“未央,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啊,真想出去看看。”
未央坐在莲池边泡着脚,时不时往嘴里塞个梅子,那梅子很甜,未央递给朋友,边吃边说着
“外面的世界再怎么样,我也觉得这里好。”
“你难道没有想到逃离这里吗?”
“这里是我的家啊,有姐姐陪在我身边,又何必羡慕外面的世界呢?”
未央继续玩着水,时不时挑逗一下池里的小鱼,那小鱼对她似乎有些情绪,朝她吐了好几个泡。
“我说小鱼,好歹我们也相识十五年了,你怎么还对我翻白眼呢?”
叶落见未央忙着跟鱼讲道理,失落地准备离开,这时未央叫住了她,问道“落落,你想要离开吗?”
叶落停住脚步,背对着她点了点头,说道“这里很好,可我不想就这么无知的过完这一生。”
“那我帮你”未央从池中抽出脚,缓缓地站起身,她的目光明亮而清澈,流露出一种天真无邪之色。
“如果你想出去,我帮你”
叶落停驻在原地,心潮腾涌,就像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半晌,心里都是感激和喜悦。
叶落忍不住回头抱住了她,感涕泪流道“未央,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未央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等她情绪稳定后,缓缓道“叶落,你知道的,我姐姐在这里,恐怕我不能陪你去了”
又眉开眼笑说“你出山后,肯定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情,等你回来,你亲自讲给我听好不好?”
未央是个内心很坚定的人,只要她做出了选择,就算有十个族长也无法挡住她的去路,叶落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再相劝,她再次抱住了她,万一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呢?
回到家后,未妍正在绣着什么,未央一时兴起,准备好好吓姐姐一番,但她连门都没跨进,就被姐姐发现个正着。
“未央,又调皮了?”
“没意思,每次都被姐姐发现”
未央悠闲地坐在了姐姐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姐姐,姐姐的一颦一笑,未央都觉得好生陶醉。
“姐姐,你真美”
未妍被妹妹夸的不好意思,放下针线,宠溺地弹了弹妹妹的额头,眼眸泛着星星,甜美地笑道“你呀,是一天不夸姐姐就难受是不是?”
未央摇了摇头,灵动的眼睛再次望着她,郑重其事地说“姐姐,在我心中是最好看的,哪怕我说一万次,亦是如此。”
“傻妹妹”
未妍知道,她从来不是最好看的那个,反观妹妹,她生得一副好皮囊,想法灵活,绝对是最招人喜欢的那个。
有这么优秀的妹妹,她何其有幸。
“好啦,我知道啦,姐姐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烧鸡,你去吃吧。”
“姐,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活呀。”
未央依偎在姐姐怀里,趁机亲了姐姐几口。
姐姐害羞地碰了碰被她亲了的脸颊,再次弹了弹她的额头,抿唇微笑
“你今日的嘴怎么这么甜?莫不是是做了对不起姐姐之事?”
“才没有呢”未央义正言辞道。
“那最好,快去吃吧,一会就凉了”
未央轻轻地点了点头,狂奔到厨房,扑鼻而来的是烧烤一样的肉香,外皮焦黄焦黄的,光看上去就让人口水流三千尺。
未央一口接着一口,又时不时看看姐姐,这时不忍伤感起来,暗自小声低沉,叹了叹气
“也不知道今晚的行动是否顺利?”
夜幕降临,她抬头遥望星空,夜空深邃依旧,满天稀稀落落的小星星,也缩起了头,躲进了云层休息。
未央趁姐姐熟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未央打了个哆嗦,也顾不上那么多,合上门便去了约好见面的地方。
叶落早已在此处等待,见未央喘着气过来,递给她水壶,替她擦着汗。
“你姐姐没发现吧”
未央缓了缓气,摇头道“放心吧,我趁我姐熟睡之后才出来的。”
又继续道“我们快走吧。”
未央拉着她的手,小心地穿过一片又一片树林,眼瞧着即将穿过最后一片树林,她停住了脚步。
未央带叶落藏了起来,又从自己腰间掏出还未点燃的迷香,叶落吃惊道“你怎会有迷香,不是族长早已禁了吗?”
“我是谁啊,只要我想要的,迄今为止就没有我办不了的。”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会受到处罚的。”
叶落连忙抓起她的手,想再次劝说她跟她一起出去。
“未央,你跟我一起走吧。”
未央欣慰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无妨,我这里有的是办法脱身。”
边说边从腰间拿出两块湿布,一个递到她面前,让她捂住口鼻。又警惕着望了望四周,确保十分安全后,拉着叶落穿过了最后一片树林。
“什么人?”
见树林里传来的动静,一守门的几位男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未央探出头数了数,刚好三个人。
听着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用力地拽着迷香,缓缓地吐了口气,接着迷香快速燃起,没过多久,那些人便纷纷晕倒在地。
未央见准时机,迅速地拉着叶落到了出口,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族长竟还设了第二个关卡。
只见一头狼就活生生地站在她们面前,它仰天长嚎“嗷呜。”
这一叫,她们的计划彻底失败,未央为了不暴露,准备拉着叶落就跑,但叶落突然松开她的手,朝她欣慰一笑
“未央,谢谢你将我送到这里,后面的路就让我走吧。”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只要跨出一步,你就会成为那头狼的盘中餐,你当真不顾自己的性命吗?”她疾言怒色道
“未央,你不懂”
是啊,她确实不懂,她不明白外面的世界有什么诱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叶落宁愿死也不愿继续待在这里,她叹了叹气,无奈道“罢了,我便再帮你最后一回吧。”
“未央,你其实不用如此的。”未央已经帮她够多了,往后的路她迟早是要一个人走的。
“落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想走,我劝不住你,同样的,我想帮,你同样也拦不住我。”
她的眼神是那么清澈明亮,又那么地满含笑意,在那一刻,叶落也想过为了她留下来。
“你可有办法?”叶落知道她拦不住,心想她肯定想到妙计。
“并没有”未央苦笑道
狼是肉食动物,跟它硬刚绝对行不通,好在这只狼是被族长亲手养大的,它同那些野狼不同,它不会主动攻击人。
但狼终究是狼,哪怕它被训的再温顺,也无法改变它嗜血的本性。
“落落,待会我将狼引开,你便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她吩咐着,又从身上拿出一把小刀,看了看自己那修长纤瘦的手,准备狠心在自己手掌处划出一血来,叶落见状,连忙阻止道“你疯了,狼会吃了你的。”
“不会的”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牺牲自己,我无法做到毫无愧疚的离开。”叶落痛苦地大声哭着,她恨自己的没用,又恨自己的自私。
未央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稀碎的脚步声,再不走,她们谁也走不了。
“落落,没时间了”说完,她再次提起刀,准备一刀划下去。
叶落眼疾手快,在未央划下去之前率先把刀抢了过来,紧接着,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滑伤口落,嗒,滴落在地上,未央大惊,率先看向狼,只见那狼正饥肠辘辘地看着落落,叶落没有犹豫,手举着刀,朝着那狼就是猛扑。
“真是疯了。”未央来不及多想,捡起路边的石子,就朝自己的头砸去,红色的血迹顺着脸庞流下来,但狼无动于衷,反而对她的血迹十分敏感,连忙退却了几步,未央见她的血迹吸引不了它,拿着石子朝狼扔去。
她拼命地扔着石子,想将狼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来,但奈何那狼死死地盯着落落的伤口处不放,它再次嗷呜一声,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身子往前倾,未央大感不妙,准备凑近些,再次朝它扔着大石子。
那狼对她嘶吼了几声,又把目光聚集在叶落身上,下一秒,只见狼朝叶落猛扑而来,叶落的手臂渗出鲜红的血迹。
“未央,我怕是走不出去了。”
她无力地看着她,眼睛周围流着豆大的泪珠,哀求道“未央,你便替我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吧。”
“我不要,是你要走,那你便要安安全全地走。”未央忙找着地上的石子,可发现都是一些很碎小的石子,对狼并没有杀伤力,痛心切骨道“怎么没有了呢?”
那狼又开始进攻,这时叶落的腿被咬伤,她的腿上被狼生生地叼下一口肉来,未央撕声裂竭地喊道“落落”,她不再顾着自己的安危,拼尽全力地跑到她面前,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接住了她。
“落落,你会没事的,我这就换血救你。”
她们的血有治愈的功效,但说来可笑的是,她们的血却不能治愈自己不完整的身躯。
叶落死拽着刀不放,她害怕未央会伤害自己。
“未央,狼害怕你的血,想来你的血十分珍贵,我竟已出不去,你就不要浪费你的血了,只是心有一憾,未央你便答应我吧。”
未央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她答应了,姐姐便要孤身一人,她不答应,叶落会遗憾终身。
脚步声越来越近,未央无从抉择,叶落知道她心中的难处,为了不让她暴露,艰难地推开她,用刀再次划了自己的手,大喊道“未央,快走啊。”
那狼又再次扑来,未央还没反应过来,她已被狼咬断了脖子。
“不要”她撕心裂肺地呐喊,可是那人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身上的血迹顺着脖子流淌出来,那狼咬着她的身子,转眼间,叶落已面目全非。
“落落”,未央使出全身力气推倒它,又眼疾手快地拾起地上的刀,见它连忙后退,未央紧追不舍,眼也不眨地将刀捅进了它的心口,大量狼血猛地溅到她的脸上。
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时不时发出凄惨的声音,未央再次给了它一刀,那狼便一命呜呼了。
“对不起,姐姐,妹妹我不能陪你了,往后的岁月,请多保重”
未央注视着家的方向,眼眶含着泪水,不舍地往家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