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建国已百余年。
今元泽八年。
勃闻是个地处乾阳国最南端的边陲小城。
城外,北郊。
青衣男装的储熙和雷雷正在摸黑前行。
半月前,他们狼狈的进勃闻城时在这块儿荒林凑合过两宿,印象中有处废窑坑就在这儿附近。
瞅着这越往深处越黝黑的林子,储熙不由得心里打鼓:
这里,不会看黄历是真不行。
她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月黑风高,肃杀气十足的天儿出来办事呢?
可,他们几个哪里还有空档挑日子。
为了能活下去得拼了命的赶时间。
“不对。”
刷刷的风声、啸声由远处传来。
这是?
有人?还是有兽?
奶奶的,之前夜宿的时候怎么就没遇到,那时候他们可齐整整的五个呢,至少还有俩能扛的。
现在只有他们俩这没运道的废物。
由远而近、由上而下的来人可没给她时间哀怨。
一个黑影,一把明晃晃的剑在他们不远处的树梢上闪过。
本能反应中,储熙摁住雷雷脑袋,又跟上一脚,把他直踹到侧边那两颗缠绕而生的树窝子里。
“别出声。”
低声跟了句,她就铆足了劲儿的往黑影相反方向跑。
多的顾不上想,直觉反应就是雷雷不能有事。
雷家大哥已经没了,这小雷再出事,她不仅没脸见二婶子,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敢面对那俩人。
也就跑出十来步的样子,储熙感觉身后嗖嗖发凉。
脑子里闪过那把明晃晃的长剑,也不知道对方是打算给她一剑穿胸,还是首尾分家?
总不会是先奸后杀吧。
大爷的,这具身体她也才用了四个来月。
本着用了人家身体就要对人负责的态度,储熙不自觉的摸向了那别在腰间的圆球。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向了正要就地翻滚的她。
一拉一拽,她狠狠的撞到了那人的胸膛上。
真他么硬,眼冒金星过后。
储熙发现,自己脚前方一米的地方是个大坑。
悲催的,她的目的地竟然到了,可......
“别动,想活命就别动。”
脑袋上方传来男子戾气十足的恐吓声。
活命?
不杀?她还有用?
紧接着,又从暗处飞奔而至三个黑衣人,四人都是只留了双眼睛在外。
我的天!
这些人能踏树飞行,世上真的有所谓的轻功?
此刻的储熙老实、怂软的平复着自己震惊的内心。
前世,她就是穿翼装都没这么牛掰过。
可这四个都如此顶呱呱了,还要她个五体不勤的有什么用?
不待储熙思量,黑暗处更为响亮的刷刷声,再次破空而来。
看着这四人的一字排开,和她自己的一马当先,储熙傻眼了。
难道她是个肉票?
可,她这肉够厚吗?有当票的价值吗?
雷雷呢?咋一直没动静?
他们前后两拨都不是从雷雷方向过来,那他应当是安全的。
这小子不会刚撞到树上撞晕了吧,储熙不知道是该夸自己力道好,还是夸雷雷自己个儿撞的准。
不过,晕了好,最好整晚都不要醒。
面前又停下三人,黑衣黑纱裹面。
一个中等身材的在前,两个高瘦的在后。
这?
储熙瞬时不觉得身后四个厉害了,被人家三个撵着跑,跑不过了还绑架她个弱女子。
四个怂货。
“呵,这大半夜的,不用演了,一伙的吧?”
中等身材男子整理着袖口戏谑的笑,看架势下一刻就想动手。
“那就来,反正不是我的子民。”
身后男子也冷笑的收了收储熙脖颈处的剑,脑袋与她的几乎重叠。
这一路上他们折损了几十个好手,大半都死伤在了那黑亮的暗器下,就连他腹下三指处,嘶......
他不得不怀疑这三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个人。
声音就在储熙耳畔边上,她闻到了后方男子身上厚重的血腥气。
子民?
他们不是乾阳人?那面前的三个?
是官吗?
“我不是同伙,三位大人,我不是他们同伙。”
不想成为砧板上肉的储熙思索着关键词的同时大叫起来。
不用怀疑,只要双方开打,她这个倒霉蛋儿一定会成为第一个祭天的。
“我是勃闻城里的,勃闻人。”
片刻两方谁也没了声音。
就连挟持他的人也没想到这荒郊野地、深更半夜的,人质竟然是个母的。
“乾阳子民又如何,她来换你,值。”
左后方一高瘦男子开腔,声音酷野、冷冽。
你大爷的,她就知道,这乾阳国当官的没几个是好的,看来之前她杀的还是少。
可,此刻,形势比人强。
“大、大人,别,我、我是个寡妇,我夫为守这勃闻城战死,别呀,大人。”
战战兢兢的储熙绞尽脑汁的编着,祈祷着。
祈祷面前这仨有那么丁点儿良心。
至于后边四个她就不指望了,应该不是间谍,就是密探啥的。
削死她那更不用良心痛。
“编,继续编。”
高瘦男子冷哼着滑动了一下手掌,那架势好像一个字儿都没信。
也是,良家女子谁会大半夜出现在这种地方。
可储熙明显感到随着那人手势,她身后的人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真的,真的,小妇人没编,我夫是叶洪叶大人的近身尉官,去年五月,就战死在勃闻城门下,身中七箭,求大人看在我亡夫份上......”
不待双方有动作,一边抽抽的储熙还一边擦了擦那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是,小妇人是该死,今晚、今晚约了我那小叔子来了此处......”
“我该死,都是我该死,可家里下有黄口小儿,上有腿脚不便的婆婆,还求三位大人救我们一条贱命......”
不管对面信不信,自黑到发绿的储熙自己都快信了。
这里,凡女子估计宁可撞死都不会给自己拦着沉塘、浸猪笼,完事儿还得被骂几十年的死法。
之所以“坦白”雷雷,是她思索着依这七个的能耐,估计早就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喘气儿的了。
她真怕不管谁丢个暗器过去,雷雷就稀里糊涂的见了阎王。
早“坦白”说不定还能让他苟活下来。
可?
貌似不太对劲儿。
她不停自黑的空儿,身后挟持着的剑和人明显放松了些。
就像是为了给足她表演的时间。
这架势?
赶时间的貌似不是这四只外来者,而是对面那互相对视了一眼的三人。
什么情况?
她不想再等了。
趁着脖颈的剑松了的一瞬,储熙握紧圆球的胳膊肘使劲儿撞向挟持者腹间。
没错,摩擦半天,她的判断是对的。
这人的伤口就在此处。
趁男人闷哼时,另一只手,格挡了一下对方横着剑的手。
为避免自己力气小挡不住,与此同时,她猛的下蹲,顺势用嘴咬上圆球的引线,快速扔在了四人脚下。
“炸弹。”
喊了一嗓子的储熙是打算下一秒就跳进废窑坑避险的。
她没想伤人,就想自保,所以第一时间就大喊了出来。
可貌似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只跑出一步,另一只脚都悬空了,身后黑衣人一手又抓住了她头顶的发髻。
眼看下一秒不是被一剑刺穿,就是被自己炸个稀巴烂。
绝望的储熙想要用最后的意识感慨一下她可怜的四个月再生。
“铮”的一声,一个黑亮的东西飞过来,那本刺向她后背的剑,险险的从她腋下划过。
紧接着,一个身影掠过。
“扑通”一脚踹向了她身后黑衣人。
惊愕的储熙看的清楚,这人就是刚说话的那高瘦侍卫。
好快的速度,好棒的身手。
她不想感慨了,此刻只想为对方拍手叫好。
发髻被拽开,她一头长发四散开来。
踹完人,那高瘦侍卫落地拽住了她胳膊,没让她继续跟着惯性倒向挟持者。
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叫好了,她还没下去呢,边上可要炸了。
看着已经打在一处的几人,散着一头长发的储熙顾不上多想,拽上身边男子就要往废窑坑里跳。
“要炸...”
怎么就没人信她一句。
这特么的高瘦侍卫也抗拒着她的拉扯。
活该。
一瞬后,随着巨大的一声“轰”......
他俩不是跳下去的,而是被气浪给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