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萃群看了陈明初一眼,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聪明人。
陈明初刚才提及车璐旺、李万茂、程续源等人的名字,这令李萃群十分兴奋,可谓是将期待值拉高到顶点。
随后,陈明初点了王鉄沐的名字。
并且这人很坦诚告诉李萃群,他并不掌握李万茂、程续源等人的住址,但是——
王鉄沐知道。
而他恰恰知道王鉄沐的住址。
如此,李萃群心中竟没有了被欺骗的愤怒,而且对于陈明初的重视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器重。
因为,陈明初直言,他不仅仅知道王鉄沐的住址,并且有把握策反王鉄沐!
王鉄沐本身就是一条大鱼,此人身上更是系着李万茂、程续源、乃至是郑利君等整个军统上海区高层。
“陈老弟真的有把握策反王鉄沐?”李萃群再三确认。
“李副主任有所不知,王鉄沐同戴春风已经闹翻脸。”陈明初面露一抹得意之色,说道,“现在,陈某只需要略施小计,这两人必然彻底恩断义绝。”
“噢?”李萃群看着陈明初,微微点头,“愿闻其详。”
“无他。”陈明初微笑着,“对于王鉄沐这种人,刑具也许没用,唯有攻心为上。”
说着,他便将自己的谋划娓娓道来。
无论是李萃群还是苏晨德,皆是频频点头,对陈明初的计谋赞不绝口。
……
这一天清晨,天气情况并不是很好,云层压得很低。
吕班路,华富公寓二楼二零六房间。
王鉄沐穿上刚刚做好的定制西装,在穿衣镜前照了照,拿起礼帽戴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手提着文明棍,锁上房门离家。
他现在迷上了跳交谊舞,整日介迷醉在摇曳多姿的舞池里。
坐在黄包车上,王鉄沐看了一眼压的很低的云层,想及自己的境遇,不禁叹了口气。
想当初,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叛变,郑卫龙被捕,上海站乱成一团。
他王鉄沐临危受命执掌上海站,也是意气风发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
都怪郑利君!
王鉄沐想到此人,心中暗恨。
在他来上海之前,郑利君是上海站代站长,大概是此人笃定上海站站长的位置非他莫属。
如是,自从他王鉄沐来到上海之后,郑利君便处处作梗。
此人不仅仅手握行动大队不愿意交权,并且在站内事务处处针对,已经不能够用阳奉阴违来形容了,可谓是明火执仗的三番顶撞。
面对如此局面,他自是有充足理由向戴春风告状,要求将郑利君调离上海。
谁成想……
王鉄沐每每忆及自己同戴春风的那次争吵,都是窝火不已,同时不乏心灰意冷:
“他毕竟是副站长,也干过代理站长。程续源被你弄到了外勤,上海区已经人心浮动,再把他调走,就剩你一个新来的区长,会是个什么局面?”戴春风冷冷说道。
“他不走,我走!”
王鉄沐承认自己当时这话是负气而说,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戴春风竟然直接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王鉄沐是根本想不到,自己的铁哥们竟然胳膊肘朝外拐,袒护一个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劳都远不及自己的“愣头青”。
就这样,他王鉄沐堂堂上海站站长,特务处元老之一,竟然被一撸到底,任命为天津直属员。
直属员身份很特殊,遇事不需要报告,可以直接同戴春风联络,但直属员并无官职,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利,手下更是一个兵都没有!
何其辱人!
这也正是王鉄沐一怒之下长期滞留上海,并未去天津赴任的原因。
……
想着心事的王鉄沐并未注意到黄包车并非是拉往戈登路的百乐门的。
等到他回过神来,注意到车夫竟然将自己拉到了一个偏僻的马路的时候,已经晚了。
黄包车夫直接将车子一翻,王鉄沐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辆小汽车急刹车停住。
王鉄沐一抬头就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几名一身短打装扮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几支枪口都对准他。
当先一名男子面带微笑,“王站长,七十六号有请。”
王鉄沐脸色一变。
……
白尔路。
赛达公寓。
张萍给程千帆的杯子里添了水。
“江抗的同志们向我们表示了感谢。”张萍说道。
‘包租公’安全撤离上海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恢复了同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联系,不过,双方暂时采取的是‘互不见面’的信箱联系。
江抗部队在上月底发动了‘夜袭浒墅关’的战斗。
整个战斗从进入到撤出,不到一个小时,却成功的将日伪军守军全部歼灭,并且成功的迫使宁沪线铁路停驶三天。
在这场胜利中,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为部队上提供的那批物资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江抗方面向上海地方党组织表示感谢。
上海地方党组织自然知道功劳是谁的,便在同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信箱中转达了江抗的感谢。
当然,因为房靖桦同志的撤离,上海地方党组织并不知道与他们通过信箱联系之同志的任何信息,他们不知道对方名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在现在的上海地方党组织这里,对方是代号‘荆棘鸟’。
……
“梅村那边有动静没有?”程千帆问道。
“没有。”张萍摇摇头,“队伍上对于那批人并未动手。”
程千帆微微颔首,心中不禁对江抗的领导的智谋和魄力敬佩不已。
此前日军借用玖玖商贸的运货队伍安排人潜入梅村,其目的是打探新四军的情报和踪迹。
打探的结果自然是梅村一切正常。
不过,负责此次行动的太田悠一很狡猾,他命令一批假扮成中国商贩身份的特工在梅村附近潜伏下来了。
程千帆送出情报,提醒队伍上清除潜伏者。
不过,江抗的领导却很有魄力,他们没有动这些潜伏者。
程千帆细细思量,也是不禁赞叹,作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优秀肄业生的他,亦是有着不俗的军事素养,直觉告诉他,队伍上是打算利用这些特务下一盘大棋。
张萍看了看挂钟的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她说道。
“来吧。”程千帆脱掉了上衣,淡淡说道。
“要不要打麻药?”张萍问道。
程千帆摇摇头,“不行,打麻药对我的神志会有影响,甚至于在肌肉表现上也会有蛛丝马迹,这件事本就是遮掩伤口,更不应该有新的疏忽。”
他笑了笑,对张萍说道,“放心吧,没事。”
张萍递了一条毛巾给程千帆,轻声说,“咬着,别叫出来。”
程千帆接过毛巾,咬在了口中,朝着沙发上一趴,表情严肃说道,“动手吧。”
几分钟后。
趴在沙发上的‘小程总’冷汗直冒,就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后背上,那刚刚长好的伤口已经血肉外翻再度上岗。
也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赵枢理探长正怒气冲冲的冲上来。
怒火中烧的赵探长站在门口,深呼吸两口气,平复了情绪。
然后,他摸出钥匙,快速开门。
赵枢理冲进了屋子里,同时反手将房门一关,然后是一声怒喝,“狗男女!”
“程千帆你欺人太甚!”
“赵枢理,你做什么,你要冷静。”
“赵探长,你要冷静!”
“赵探长,把刀放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程总’取掉了咬在口中的毛巾,终于可以叫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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