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如何将五名爱国抗日青年运出南京城,刘波与赵国梁医生制定了利用机关总二院医生之出城义诊活动的计划。
该计划是颇为可行的。
所谓出城义诊,顾名思义就是医生们出南京城到郊区,一个是为服从和支持蝗军统治的‘良民’义诊,或者说,这些所谓的精挑细选的良民实则为汉奸代表。
一个是去郊区日军驻地为‘大日本帝国蝗军’慰问诊疗。
机关总二院的医生们,对于为‘良民’义诊还是愿意的,毕竟都是中国人,且没有什么危险。
不过,医生们对于进入日本军营为日军问诊并不热衷,或者说是内心非常反对且有一定的恐惧心理的。
进了畜生一般的军营,即便是他们是梁宏志维新政府机关总二院的医生,也很难确保日本人一定不会伤害他们。
医院方面为了不至于因为太过冷清而难堪,也考虑到了医生不愿意参与此次义诊活动,事实上已经默认了允许雇佣临工穿上白大褂,冒充医院的医务工作者以壮声势。
只不过,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
本来,按照刘波与赵国梁的分析,医生们普遍对于出城为日寇义诊的活动是较为反感的,并不会踊跃报名,在这种情况下,赵国梁因为贪图医院开出来的外勤劳务补贴费,故而主动请缨参加,如此便可暗中掌控此义诊团队,为兵运青年出城打好掩护。
现在的问题是,机关总二院的另外一名医生荀庆思也踊跃请缨带团,此人是医院副院长的内侄,属于朝中有人,自然将挤掉赵国梁医生,成为此次机关总二院义诊团的带团医生。
“医院的那位副院长是亲日汉奸吧?”方木恒略一思索,问道。
刘波便向方木恒投向了欣赏的目光,方木恒的反应极快,他这边刚刚说完,方木恒便立刻看穿了此间缘由。
“是的,本想着医院医生对于此所谓义诊兴致缺缺,避之唯恐不及。”刘波说道,“没想到有些人却趋之若鹜,将其视为向日本人表示忠心的展示机会。”
医院的副院长是亲日汉奸,意识到这是一次讨好日本人的好机会,便安排自家内侄带团。
“有一个问题。”何关说道,“我们的同志也没必要一定要去争取这个带团医生吧,只要成为义诊团队的普通医生就可以了。”
“现在不是我们的同志放弃争取带团医生就可以的了。”刘波说道,“因为我们的同志此前主动站出来请缨,这使得荀庆思将我们的同志视为对手,根本容不下他在此次义诊团之内了。”
“本就是多此一举。”何关摇摇头,说道,“我们的同志一开始就没有必要去谋取带团医生的职务,只以普通医生的身份参加就可以了。”
“这属于误打误撞,鬼使神差。”刘波苦笑说道。
赵国梁同志素来谨慎,自不会去主动谋取带团医生的身份,不过,他却是没想到自己报名后第二天,就传出将会被指定为带团医生身份。
在这之后,才有了医院副院长内侄荀庆思报名之事。
刘波和赵国梁经过缜密分析,他们的判断是赵国梁被人利用了,此事牵扯到了医院内部的争权夺利。
应该是医院内部有人有意利用赵国梁阻碍副院长的‘进步’,强行将赵国梁架起来。
最恶心的便是,此人在暗中暗戳戳操弄此事,真的起了争纷后,却又不敢真的站出来力挺赵国梁,反倒是无辜的赵国梁因此遭了荀庆思的嫉恨,坚决要将赵国梁清除出义诊团队。
“真是开了眼了。”何关冷笑不已,只是医院和医生,其间就有这么多破事,而且这破事还是为了争权夺利,为了巴结和向日本人表忠心,简直是令人作呕。
刘波苦笑一声,这就是地下工作最不愿意碰到的情况——
因为某种意外因素,被无端牵连。
这种意外,不仅仅完全打乱了部署,并且因为涉及到复杂的事情,还很难去处理。
……
“需要我们做什么?”方木恒沉吟片刻,问道。
“时间紧迫,让荀庆思无法成行。”刘波说道。
何关以及方木恒明白刘波这句话的意思:
让荀庆思无法成行,自然是要对此人采取行动,从安全性来讲,组织上是不太推崇这种行为的,因为有一定的冒险。
不过,因为时间紧迫,只能如此这般了。
“动荀庆思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怀疑到我们的同志身上。”何关说道。
“我们的同志履历清白,在敌人看来是没有能力和那个胆量去报复荀庆思的。”刘波说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阿关说的对,还是要尽量预防这种情况。”
“那就需要合情合理,最好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理由了。”方木恒思忖说道,“能够引起纠纷的事情,无外乎钱财、争权和女人。”
他微笑说道,“争权,可能会牵扯到我们的同志,不可取。”
“那就是钱财和女人了。”何关说道,他思考道,“钱财方面也不太可取。”
刘波点点头。钱财之矛盾,看似合理,实际上除非有非常大的利益,不然的话动手的动机是经不起调查的,或者说,这种动机只要调查,总会有些难以完全解释得通之处。
对于何关与方木恒的种种优异表现,他的心中颇有些老怀大慰的欣喜,更有一种吾家儿郎终于成材的辛酸。
“荀庆思的生活作风怎么样?”方木恒问。
“据传他与医院里一个女护士有染。”刘波说道。
“女护士可有家世?”何关问道。
“有一个丈夫长期卧床。”刘波说道。
三人相视一眼,又是笑了。
刘波心中大慰,他本意是考虑自己出手行事的,只不过,他和赵国梁之间属于老病号与相熟的医生之间的关系,虽然这种关系是在惠济诊所,并不太为外界所熟知,但是,刘波依然不敢大意。
至于说安排燕巴虎派人暗中行事,刘波也考虑过,不过,他倾向于尽量不要让燕巴虎的人参与进来。
这种事,只要交代燕巴虎的人去做了,只要有心人去查,总归是能查到赵国梁的身上的。
赵国梁同志的身份极为隐秘,任何可能引来的关注和怀疑都要竭力避免。
现在有‘黄中原’同志以及‘陈克文’同志来操弄此事,他很放心。
尤其是何关,操弄这种事情对于巡捕来说,属于信手拈来,重操旧业,熟悉的狠。
此外,方木恒的成长,更是令他欣喜。
刘波暗中观察,这两人之间搭档关系可以理解为何关做事,方木恒动脑,相得益彰。
……
“秘书长何时回沪上?”程千帆从楚铭宇的办公室出来,溜溜达达去了刘霞的办公室。
“怎么?这么着急回去?”刘霞打趣笑道,“是想念程太太了?还是想儿子了?”
“南京毕竟不是自己地盘。”程千帆实话实说,“没有安全感。”
刘霞便笑了,她听得出来这是程千帆的心里话。
很显然,民生桥挨了枪子,这令程千帆非常恐惧,这不,着急忙慌的发电报从上海调人来护驾了。
而且,程千帆愿意对她坦言,刘霞是高兴的。
“处理了手头上的事务后,估摸着三五天就回沪上。”刘霞思忖说道,她看了看房门的方向,然后压低声音,说道,“秘书长的根系在汪先生身上,久不在君前,不妥。”
程千帆深以为然,点点头。
他先是来到门口,拉开门看了看外面,确认无人后,又掩上门回来。
刘霞警惕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然后,女人环抱双臂,也不说话,似笑非笑。
“霞姐,你那是什么眼神?”程千帆不乐意了。
刘霞冷哼一声,“有话就说,鬼鬼祟祟的平白遭人怀疑。”
“霞姐当面。”程千帆表情认真,“特有事相求。”
“什么事?”刘霞狐疑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然后先打了预防针,“先说好,不能帮的事情我不会帮忙。”
“都说雪中送炭,霞姐却只做锦上添花之事。”程千帆不满说道。
“屁话。”刘霞啐了一句,“雪中送炭是有图谋的,老娘又不图你什么,犯得着搭进去?”
“亏我还以为霞姐对我青眼有加……”程千帆说道,看到刘霞作势要打人,赶紧求饶,“错了,错了。”
然后他凑上前,不再玩笑,正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