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姬用轻描淡写语气诉说着当时的情景,甚至还有笑着开了一句玩笑:
“也多亏了姐姐那父亲曾经的官职,让我能够了解一些低级妖兽的习性。”
虽然知道结果,但许元手中依旧捏了一把冷汗。
与当初出到此事的雏鸟不同,他很清楚这世上哪怕是最低阶的妖兽也都不是凡人单独可以应对的,更别提一个仅有六岁的小女孩。
哪怕有任何一个意外,他恐怕都见不到眼前这位媚姿倾城的老姐了。
如果若是换做是他遇到那种情况
许元尝试将自己代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得出结论也很简单,如果是他的话,同样有活下来机会。
只要记住一点即可。
低阶妖兽的智商并不高,和寻常野兽牲畜相差无几。
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不需要跑得比妖兽快,只要能跑得比同行人快,等到妖兽吃饱了,自然就能逃走
不过想要在那荒郊野外活下来,考虑事情远不止暂时从妖兽袭击中存活。
首先,不能受伤。
血腥味不仅会吸引妖兽,一些寻常嗅觉灵敏的山林野兽也会闻之而来。
其次,还需要在逃走过程中考虑食物。
大炎百分之八十土地都是荒无人烟,偏远的官道时长一旬半月都见不到车马,最好能够在押送女眷的囚车队伍中拿上一些。
所以在妖兽袭击刚开始的时候,就得保持冷静,规划好如何用他人吸引妖兽,规划好逃跑路线
而想到这时,许元心中突然默然了一瞬。
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老姐在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的年纪。
六岁。
“.”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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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许元六岁遭遇这些能做什么?
略微翻找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前世似乎在老家用弹弓打鸟玩泥巴,而今生也是在相府到处惹是生非。
回忆这些记忆,心中略微有些莞尔以外,却还升起了一种在听画本故事的感觉。
大女主的画本故事。
可这不是画本,而是娄姬过去真实的经历。
在从妖兽袭击中活下来后,娄姬凭着逃跑时顺来的干粮很是艰难的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山林中活了下来。
不过这一部分娄姬一笔带过了。
作为前世的野外生存爱好者,许元隐隐有些遗憾。
就如同以往一样,娄姬这次也看出许元心中想法,抬起一根纤长手指,轻声笑着道:
“那段时间没什么好说的,我记住了逃走的路,用顺走的干粮在山林里窝了三四天,便返回遭遇袭击的地方。
“毕竟,低阶妖兽只吃肉,不吃干粮。”
许元闻言哑然。
没想到这老姐的心从小就这么大。
浓郁的血腥会吸引周遭数里地的动物,妖兽吃完第一轮,还会有第二轮大型野兽过去捡漏,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直到那些可怜人只剩一具具无法辨认的血肉枯骨。
而按照娄姬所描述的车队规模而言,三四天的时间这场饕餮盛宴应该远未结束。
不过旋即许元也便释然。
这么做了,可能会死。
但不这么做,那便一定会死。
冷静的心性也许是天生的,但生存技能却没有生而知之一说。
尚且的年幼的小娄姬应该很清楚,她没有在山林中找到食物的能力,所以她只能冒险回去取。
在那之后,
小娄姬被商队收留过,做过客栈的小二,甚至还当过山寨压寨夫人的丫鬟。
几经辗转,在底层摸爬滚打。
在永庆四十三年,许殷鹤入京后的第十一年,迟了三年的娄姬终究还是来到了这大炎的心脏,帝安城。
说话间,二人已然来到了另一间紧闭院门的雅阁前。
娄姬拉起门环,轻叩两声,一边柔声笑道:
“说来也巧,第一次入京我便见到你父亲了,不过那时他乘着马车招摇过市,路边上的人几乎全是议论他的,我也只透过窗棂粗略扫到了一眼你父亲。”
许元眼中略带兴趣:
“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惊鸿一瞥之下觉得这小哥生得真好看.哦,那时伱爹应该已经快三十了,只是因为修为看上去年轻而已。”娄姬轻声吐槽了一句,又低声笑道:“不过说实话,见到你父亲的第一时间,我其实便盯上过他。”
“盯上?”许元挑了挑眉。 “你别跑去和你父亲打报告哦。”
娄姬侧眸瞥了他一眼,笑意盈然:“那时你父亲已然是朝堂新贵,不到三十便已然名满天下十余年,且官居国子监祭酒,攀附上他,利用他的权势应该对我的复仇有帮助。”
那时的娄姬应该才九岁,许元却不觉得这种想法出现在她的身上有什么违和,轻声问道:
“那后来呢?”
“.”
对于这个问题,娄姬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直接给许元来了一手断章。
而随即打开的房门倒是给了许元解释断章的理由,里面住着的客卿来开门了。
与勾起那温和的龙婆婆不同,这次里面居住的女子是个中年女人,高颧骨,狐狸眼,一眼看上去虽然漂亮,但却便给一种尖酸刻薄之感。
许元略微回忆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现在的国子监祭酒。
虽然底层的民众之中依旧还处在父权社会中,但随着阶层的升高,逐渐接触到修行之道后,顶层世家的女子亦可入朝为官。
不过由于一些天然生理特性,女子为官的比例在大炎皇朝之中依旧很小。
正思索间,变故陡然发生。
这位相貌刻薄的中年美妇在看见许元相貌的一瞬,便直接动手了。
冲着许元。
一片涟漪寒光在冬夜绽放,掀起的劲风将许元的鬓角垂落的长发吹得一阵乱舞,地面积雪腾起,在院门前形成一片绚烂的雪雾。
待到许元看清眼前近况,却见一柄泛着碧绿光芒的软剑已然抵临了自己眉心。
距离很近。
但这段距离却如同天堑。
娄姬伸手抓住了明显染着剧毒的剑尖,眼神平静。
刻薄美人紧咬着唇角,穿着笼纱长裙的身子在风雪中微微颤抖。
一剑之后,结局已然注定。
女子看着娄姬,唇角动了动:
“姐为什么?”
与面对龙婆婆相比,这一次娄姬的视线显得冷淡了很多,声音依旧轻佻妩媚:
“你那夫婿过界了,不止一次,而你只是默许。”
“.”
听到这话,刻薄美妇眼神中黯淡了几分,似乎已然认命。
但下一刻,
许元骤然感觉到了一阵胸闷气紧的窒息之感,脑内升腾起晕眩便让他不及运功抵御,便向着身侧倒去。
刻薄美妇厉声喝道:
“娄姬,别动,不然我便.”
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中年美妇没有任何征兆的捂着脖颈,跪在了二人面前的雪地,口中不断发出“呃呃”的嘶吟声。
清丽的脸颊上扭曲,似是痛苦到了极点。
娄姬将许元揽入怀中,任由他靠在自己肩头,看着跪坐地面痛苦挣扎的女人,声音淡漠平静:
“心明,你这样很难看,别忘了你的毒功是谁教的。”
话落,
女子痛苦的扑倒在门前的雪地中。
抱着老姐柔软香甜的身子,许元默默瞥着地上挣扎的女子,心中叹息了一声。
面临死亡,有的人选择体面,而有的人则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沉默在风雪中蔓延,约莫半刻钟后女子才渐渐地停止了挣扎.
七窍流血,死得很痛苦,似是经历了世间一切极端的绝望。
而在这份沉默中,许元感觉很冷,略微抱紧了身旁的温香软玉。
娄姬察觉动作,轻哼了一声:
“还不放手,你也想试试这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