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月明而星稀,帝安城高耸巍峨的城门入口即便入夜依旧车水马龙,来往商旅自宽阔的官道驶来,络绎不绝。
在这份夜晚的繁华之中,一辆车身镌刻着大鸿胪寺章纹的马车在这份繁华中驶出了城门,引得沿途一众商旅议论纷纷,而马车也便在这份议论中沿着官道朝着远处不急不缓的驶去。
作为大炎皇朝唯一的政治中心,帝安城周边山脉田野中星罗棋布般的遍布着各种高官巨贾修筑的庄园。
有的庄园位于高山之巅,有的庄园隐匿于山坳峡谷。
身着华贵礼服的金发绝美女子透过窗棂望了一眼那笼罩在帝安城繁华的灯火之下九龙山脉,碧蓝眼瞳中的神色让人难以琢磨。
注视半晌,奥伦丽悄然收回了视线,缓缓闭上了眼眸,而那美丽的湛金色的睫毛则轻轻颤动着。
马车车驶出了帝安城,驶过了帝安城近郊最为繁华的官道,随后又悄然拐入了官道旁的一条林荫小路。
月色透过的树林层层叠叠的枝桠,又穿过窗棂洒在奥伦丽紧闭双眸的无暇侧脸,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位月下圣女。
在这份静谧中不知过去多久,奥伦丽缓缓的睁开了眼眸,只是相交于方才看向了自己对面的休伦。
作为提供给外交使臣的马车,为彰显皇朝威严,大鸿胪寺中的车架内饰很是奢华大气。
内部的空间很大,即便奥伦丽对面坐着一个如同铁山般的罐头,马车之中也依旧不显逼仄。
“殿下,您没事吧?”
休伦的声音透过铁皮罐头传出显得有些瓮声瓮气,话语拗口,并非大炎之语。
奥伦丽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玉手微抬,一支装有淡蓝色液体的玻璃瓶便出现在了她那纤长指间。
随手拧开瓶塞,仰起天鹅般的颈项,将其一饮而尽。
面色苍白略微消散,奥伦丽目光淡然望向了窗棂外沐浴月色下的林中小道,声音很轻:
“西德斯,你认为那位大炎皇朝的三皇子真的是想与我们合作么?”
“我只是您的守护骑士,不懂政事,殿下。”休伦垂下了头。
“.”
一瞬的沉默,奥伦丽唇角微勾,略微拉起礼服裙摆的开叉处,方便其将一双修长白皙的玉腿交织,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盯着对面的铁皮罐头:
“果然是只懂战斗的武夫,真无趣。
“那我换个问题,如果我说,我们现在很危险,你这守护骑士能带我回去么?”
“.”
安静一瞬,休伦透过头盔传出的声音很认真:“我愿意为此付出性命。”
“呼”
听到这个回答,奥伦丽略带慵懒的神色上闪过了一抹无奈,望向已然消失在视野中帝安城的,幽幽的说道: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离开皇室学院,更不应该答应第二皇储来到这陌生的皇朝之中。”
“您判断我们有危险?”休伦如同闷葫芦般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呵。”
一声清脆的笑声,奥伦丽身子略微前倾,翘着二郎腿,手肘撑膝,扶着香腮,轻声问道:
“自从我们踏上这片陌生大陆以来,一路的见闻你也都看见了,我想听听伱对这个皇朝的评价。”
短暂的沉默,休伦严肃的回答道:
“这是一个庞大,臃肿,腐朽,但强盛的帝国。”
奥伦丽听到这个回答,红润的唇不自觉的勾了勾,修长的食指轻轻的敲击侧腮:
“你这个评价倒是中肯,不过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傲慢。”
奥伦丽翘着二郎腿的玉足勾着脚下紫晶高跟靴略微荡漾,声音幽幽:
“上至皇朝之主,下至街边的平民,这个帝国之中的所有人对于我们这些异族之人都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傲慢。
“东瀛岛不管是被你们西恩人占据,亦或者倭人占据,对于我大炎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西德斯,你瞧瞧当初那位皇子殿下的话,在有求于我们之时说出来这种话语,真让人不爽呢”
说到这,
奥伦丽眯了眯那双灿烂的美眸,娇嫩美艳的红唇勾起一抹阴冷而疯癫的笑:
“不爽到都让我想看到那位相貌英俊的异国皇子殿下跪在我脚边,给我舔鞋的样子呢.”
“.”
这番话语,休伦·西德斯没有回答,如同铁山般静谧。
奥伦丽瞥着对面骑士,笑眯眯的问:
“你觉得我做不到?”
在目光中,休伦低下了头:
“主君之意,吾心所向。”
帝国的血玫瑰,手刃了三位亲兄妹的疯子,喜欢戏弄强者的贵族。
“咯咯咯~开玩笑的。”
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奥伦丽放下了双腿,脸上那一抹杀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圣女般的柔和:
“这大炎帝国与我们曾经遇到的那些土著不同,我们现在还是务实一点,想着该如何脱身吧。
“毕竟,
“咱们来大炎帝国的目已经达到了。”
“喂,你不是说许长歌会来么?”
在那隐匿于山坳间的庄园门口,看了看身形笼罩在黑袍下的人影,又看了看其身后空空荡荡的山林,李筠庆忽然有一种想直接把门关上的冲动。
许元随手将兜帽拉下,也不见外的直接推开挡在门口李筠庆,走入了园中,目光随意的在装潢不凡的庭院中扫了一圈,带着几分赞叹:
“你倒是懂得享受,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一处地产,里面怎么这么暗,下人们呢?哦,也对,你这小子那么惜财,多半已经转移了。”
一边说着,他便如同主人家般的走向了庭院一侧的一处亭台:“反正你都要离京了,这处地产不若卖给我?我正好缺一处休憩的庄园。”
一身蓝白相间纹着紫龙劲装的李筠庆快步跟在许元身后,一边快速的说道: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若是许长歌不来,今夜之事我可不会参与。”
听到这话,许元轻轻摆了摆手:
“别着急,距离你约定时间不是还有一会么?”
说着,许元走入亭台坐在石凳,看着那满脸不忿的三皇子,略感兴趣的笑道:
“而且,你不是已经突破三品了么?”
“我去东瀛之事已然定下,自然就不必再压制修为。”
李筠庆闻言脸上流露了一抹得意,但很快这一抹得意便消散,瞥了一眼四下静谧的古典庄园:
“看你这有恃无恐的姿态,想来许长歌已经到了吧?”
许元随即脸上流露一抹笑意:
“也许吧。”
“也许?”
“.”
短暂的沉默,李筠庆略带试探的问道:
“你怎么和许长歌说的?”
许元视线略微上挑,流露一抹回忆,道:
“那日之后,我便回府去找他,告诉他我见过了那位西恩王国的公主,就我们俩可能打不过,所以想请他出手把她绑了。”
李筠庆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嘶你说话这么直接?”
“我一向这么直接。” “那他怎么说?”
“他让我滚。”
“.”李筠庆。
揉了揉眉心,李筠庆手肘撑在石桌上扶额,一脸蛋疼的盯着许元:
“也就是说,你大哥他压根没同意今夜之事,对么?”
“对。”
“许长天,今夜动手就是撕破脸皮,人家西恩王国可不管你的身份。”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我怎么不急?!你想死别拉上本王。”
李筠庆直接站起了身子,作势欲走。
许元见状连忙拉住了他,低声道:
“放心,我刚才开玩笑的,许长歌他会来的。”
“玩笑?你是说许长歌其实同意了?”
“这倒没有。”
“.”李筠庆。
迎着对方看傻逼的目光,许元笃定的说道:
“你不懂我那大哥,我说他会来,他便肯定会来,就算再不情愿他也会来的。”
“为什么?”李筠庆皱眉。
许元双手一摊,朗声道:
“他若敢不来,我就敢死给他看!”
“.”李筠庆。
“.”许长歌。
回荡在山坳间的声音落下,庭院内重新归于沉寂。
而在这份静谧之中,许元莫名的感觉背后有些发凉,连忙轻咳一声:
“咳,这事我心里有数,按计划进行就是了。”
李筠庆揉着眉心,语气有些不善的提醒道:
“行吧,本王现在已经突破了三品,即便打不过,此地距离帝安城只有三百里的距离,本王只要想逃,他们根本不敢追。”
“放心,论跑路你不一定跑的比我快。”
“啧,那可不一定。”
“呵呵。”
重新落座,李筠庆看了看天色,低声道:
“距离我与他们二人约定的时间大概还有两刻钟左右,暂且商量下对策吧。”
“对策?什么对策?”
许元眼神古怪,理所当然的道:“许长歌若是不来,你这三品大宗师不会想让我这融身来负责那铁皮罐头吧?”
说着,许元指尖轻轻扣了扣面前的石桌,道:
“与其商议这个,你不若告诉我一下,这半月以来你和那位奥伦丽公主都商议了些什么?现在帝安城内可是传遍了,这半月以来你们俩可是私会了不下七八次。”
“私会?呵.这些还不是为了给今夜做铺垫。”
李筠庆轻哼了一声:“那女人很聪明,每次与那女人谈判都得费本王一番心思才能推进议程,这半月以来共计十一次的谈判才终于将总体的合作方案敲定了下来,才将其诱骗到这帝安城外进行最后磋商。”
许元听到这话,略微皱了皱眉:
“半个月你邀请他见面了十一次?会不会太频繁了,这样反而可能会让那女人心生警惕。”
李筠庆摆了摆手,笑道:
“这个我自然考虑到了,我告诉他,我可能下个月就得出使东瀛,这种情况下,本王自然得勤快点。”
“下个月你就要走?”
“自然是骗她的,我出使东瀛之事,并未在早朝上表。”
“换而言之,若是她知晓了,那便可以笃定这是一个陷阱?”
“如今知晓此事的人在朝堂之上也只有那几位重臣知晓,她哪来的验证途径?”
李筠庆毫不在意的答道:“而且,本王已经在她身上下了我们皇族的千里黯魂香,就算想跑也已经来不及了。”
“.”
略微沉吟,许元也便轻轻点了点头。
作为使臣进入一个陌生的帝国,只要有掌权者想要你死,即便自己知晓,也根本太多任何反抗的余地。
李筠庆与他之所以这么麻烦选择在这种穷乡僻壤动手,其实更多是因为要隐瞒他许元的身份,以及隐瞒李筠庆和相府之间的联系,所以才不能在帝安城内动手。
正想着,
许元耳旁突然传来了一道颇为冷峻的温润男声:
“两个蠢蛋,还在这想如何密谋,那二人已经弃车跑了,现在追还来得及。”
听到声音的一瞬,许元立刻站起了身,灵视展开扫向四周,但很可惜,周边除了李筠庆以外,他没能感知到任何人。
许长歌的传音
见到许元突然起身,李筠庆略微惊讶的问道:
“你怎么了?一会我们是见面直接动手,还是待我与他们商议片刻再突然袭击?”
许元低骂出声:
“你个蠢蛋别在这密谋了,那二人已经弃车跑了,现在追还来得及。”
“.”
李筠庆闻言一愣,属于三品大宗师的磅礴意魂瞬间探出,沿着庄园门前那条小道便潮涌而去,片刻后,皱眉道:
“你在说什么?我一直盯着呢,那二人就坐在大鸿胪寺的马车里,距离我们这也就一刻钟的车程了。”
“.”
许元没有多言,眼中血芒闪烁,直接纵身一跃,沿着林间小路快速疾驰而去。
见状,李筠庆眼中虽然疑惑,但也立刻肃了肃神色纵身跟上了许元。
片刻之后,两道身影便缓缓落在了那辆镌刻着大鸿胪寺章纹的奢华马车之前。
而透过那无人驾驶的马车窗棂,许元的目光正好对上了朝着车外望来了奥伦丽。
对视一瞬,
柳木鬼刃瞬间出现在许元手中,未等李筠庆开口说话,他便一剑横斩去。
剑痕伴随着泼墨血光横跨十余丈,直接横向连马带车斩成了两半!
而在这一次的斩击之下,车内两道断成两截的人影在短暂的停滞之后,便悄然化成了一片星光消散在月夜下的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