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的一瞬,骇人而扭曲的血色纹路骤然以莞夫人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潮涌而去,最终与那横亘在雾气中的参天巨柳相撞!
霎时间,
不祥扭曲的疯癫充斥在空气中的每个角落,整座庄园都仿佛化作了枯寂鬼域!
不急不缓的斜倚着身旁的八仙桌坐下,许元轻轻摩挲着桌沿粗糙的纹理,侧着眼眸,语气清淡:
“怎么?看你这表情似乎想顶着你这大肚子,和本座于此做上一场?”
莞夫人努力克制着心中来自本能的冲动,声音沙哑尖锐:
“若先生执意如此,那妾身也只能奉陪。”
“呵”
听到许元不自觉的轻笑了一声,与她那双猩红的眸子对视一瞬。
然后,
唇齿微张,
“就凭你这残破之躯?”
“.”
话音一出,室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在死亡弧线之上反复横跳的感觉,让许元的心间隐隐有些兴奋。
眼前这贱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的未知,按照常理来说他并不应该冒险。
简单的讨要一些赔偿,大家就此揭过,然后相安无事。
但这些日子以来各种丝丝缕缕的线索却在方才于骤然汇总出了两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其一,莞夫人也是圣阶阴鬼。
不然她不可能在此刻还做出鱼死网破的底气。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莞夫人,现在大概率很虚弱。
沉寂中,
许元缓缓站直了身子,指尖划过桌案边缘边缘的纹理,走到了对面站定,声音不急不缓:
“莞夫人,你知道么?这千棘峡在数万年前曾被唤做诸剑谷。”
“.”莞夫人没有说话。
见状,许元笑着摇了摇头,目露一抹缅怀,语气幽幽:
“这里是当年人妖两族定鼎之战的决战之所,亡于此处的亿万生灵造就了属于我们的生存之所,也孕育了十一头圣阶阴鬼。”
“消亡与吞噬无时无刻都在发生,但我们这些尚处在弥蒙之间的圣阶阴鬼之间却一直压抑着本能没有互相残杀。
“因为即便成功吞噬了对方,也很难弥补残杀时造成的亏空。”
说到这,许元顿了一下,直视对方眼眸:
“所以在感知到你这无缘无故的恶意之时,本座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思考你为什么敢这么做,但本座想破脑袋都没搞懂你的动机。”
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许元轻佻视线落在了莞夫人那隆起小腹之上:
“但今天那小家伙出现时候本座突然就明白了一切,只要将我这名过路客吞掉,你的孩子就能成功诞生了,对么?”
莞夫人眼神阴晴不定,下意识的将手掌护在了自己小腹跟前:
“这件事情.妾身可以补偿。”
“先别急,本座还没说完呢。”
许元抬手摆了摆,示意对方闭嘴,眼神在她身上打着转:
“莞夫人,给伱一个建议,不要事事都顺着自己的孩子,你不教育的话,小孩太过任性,这世上会有其他人帮你教育。”
听到这话,莞夫人深吸一口气,语气分毫不让:
“先生,糯糯的先前冒犯妾身.”
“闭嘴,看来你没有搞懂现在的状况啊。”
许元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阴沉了下来:
“你看起来虽然有点特殊,但我能感知到你的本质依旧还是阴鬼,孕育崭新的鬼灵应该是通过自损本源的方式的进行吧?”
“而就方才那小东西展露出来速度来讲,你现在还有最初几成的实力?
“七成?五成?呵呵.”
莞夫人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在沉默少许后,忽然出声道:
“先生你说这多,看来也并不想直接动手,可是因为那两名人类女子?”
许元略微蹙眉:
“你这是在威胁我?”
莞夫人神色逐渐恢复正常,声线再度温婉:
“妾身只是想提醒先生,若有想要的东西,不妨直言。”
“呵呵,在人类世界之中,本座体会最深的一件事情便是得把筹码放在谈判桌上,现在确实可以开始了。”
许元直接拉开了一旁椅子坐下,散去了室外那横亘于雾霭中的柳树虚影,抬手对着莞夫人略微示意。
双方隔着八仙桌落座。
许元轻轻扣了扣桌案,轻笑着说道:
“本座想要三样东西。”
莞夫人轻抚着小腹,似是在安抚,声音清淡:
“若妾身可以给,会尽量补偿。”
许元也没有将对方逼的太紧,直接淡声说道:
“第一,本座要那妖龙出没的真实地点。”
“可以,此去东南千八百里有一处名为恶鬼峡渊,妾身当初便是在那偶的那头妖龙。”
“.”
许元默默记下这个地点,继续道:
“第二,本座要客居内那魅魂魔体。”
“咚”
话音刚落,寂静的厅堂之内突然响起了一声沉闷的轻响。
许元眼眸微挑,看向声音的来源,轻笑一声:
“看起来这小东西有点不乐意啊。”
“.”
莞夫人柳眉微颦,方才响动似乎对她造成了一定的痛苦,婉声说道:
“先生可否换一个条件,糯糯他.很喜欢这名魅魂魔体。”
许元闻言面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却闪过了一抹讶异。
这些日子他观苏瑾萱的修为不过宗师,阴鬼食用她的效果基本和方才那名狼袭卫都统等同。
想将她要走,应该不难才对,没想到竟然被拒绝了。
不会是苏瑾萱的体质起作用了吧?
这魅魔体质果然可怖,竟然连阴鬼都能魅惑。
但可惜,阴鬼虽然和人类表达喜欢的方式有点不一样。
虽然都是想要融为一体,但人家是通过嘴巴吃进去。
心中想着,许元摇了摇头:
“这事没得谈,本座很喜欢她。”
“咚!”
又是一声轻响,还伴随着一阵咿呀的低吼。
许元见状语气带笑,一字一顿:
“小家伙,本座也不以大欺小,你若实在不愿,那便爬出来,本座当面和你谈谈?”
“.”那边没声了。
莞夫人面色有些犹豫,试探着问道:
“先生,你若想要,妾身可提供一名源初级别的咏魂人.”
话说一半,莞夫人瞥见许元那指向桌案上玉盒的手指,建议的声音也便逐渐小了下去。
这古怪的鬼柳圣人不吃人。
莞夫人与腹中的鬼婴进行了一番交流之后,做着最后的努力:
“先生若想要貌美的人类女子,妾身可.”
“可由你来替她?”
许元直接出声打断,笑着说道:“也不是不行,人妻之好,本座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
听到这调戏的话语,莞夫人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沉默了少许,莞夫人问道:
“妾身可否问问,先生您要她目的是什么吗?”
许元回答的干脆利落,声音含笑:
“初次见面时,你不就已经知道了么?”
“可您是阴鬼。”
“我都说了,不要把我和你们这种低等的存在相提并论。”
“.”
出乎预料的,莞夫人并没有反驳这话,抚了抚小腹:
“若是先生执意如此,那便将苏姑娘带走吧。”
许元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第三,我想要知道.”
话出一半,许元忽然顿了一下。
他想要询问关于李君武的事情。 那好胸弟亲卫都统都出现于此,这莞夫人必然知晓内情,但以现在这个身份似乎并不适合问出这个问题。
念及此处,许元转而改口问了一个符合人设的问题:
“.莞夫人你是怎么诞下子嗣的。”
听到这个问题,莞夫人那双眸子中下意识浮现了一抹似水柔情,抿了抿唇角,低声道:
“这个.妾身也并不知晓,大概和糯糯的父亲的体质有关。”
“什么体质?”
“不甚清楚,但确实是因为他。”
“.”
思忖了少许,许元觉得自己差不多该跑路了。
搞了半天,除了这半残的圣阶阴鬼意外,那鬼婴竟然还有个老爹?
大冰坨子把他直接带进boss窝了属于是。
深吸了一口气,许元缓缓的站起了身子,语气幽幽:
“看来作为苍天造出的怪物,想要留下血脉子嗣可真难呐.”
莞夫人见状也连忙起身,试探着问道:
“先生您若有这种想法人类不行的话,不若试试妖兽?”
“.”
什么重口建议?
这女人不会就是和妖兽诞下的鬼婴?
许元心中低骂了一声,光速随机应变的笑道:
“你以为本座为何要去找那妖龙?”
莞夫人闻言垂下眼帘:
“看来先生心中已有想法,倒是妾身多嘴了。”
“你把事情和那魅魂魔体交代清楚,本座今日便会离去。”
许元摆了摆手,推开椅子,收起桌案上玉盒,缓步朝着堂外走去:
“护子心切本座能理解,但还望莞夫人好自为之,如今残存于世这人类大世中的圣阶阴鬼可已经不多了,希望百年之后还能相见闲聊,到时候本座倒是不介意给你这小娃娃一点礼物.”
随着声音清幽的悄然落下,许元身影也逐渐隐没在了廊亭的雾霭之中。
堂内归于沉寂,但很快便被一道疯狂尖锐的童音打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先生凭什么敢不喜欢我!凭什么敢威胁我?!凭什么敢我的苏姐姐?!!
“我要吃了他!我一定要吃了他!!”
“.”
“.”
凶戾的童音癫狂而充斥杀意此起彼伏,直到半刻钟后才缓缓停歇。
莞夫人目光幽深的看着那鬼柳离去的方向,温柔的轻抚着腹中婴孩,语气没了方才小心翼翼,淡漠如冰:
“放心吧糯糯,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把他吃掉了。”
“啊?”
“你苏姐姐的魅魂魔体就连你这种存在都抵御不住,何况想与她交媾的这位先生。”
说着,莞夫人转过身子朝着后堂走去:“而且,恶鬼峡那边可是有你的爷爷在,到时候你苏姐姐突然发难,你爷爷就能把他们都给糯糯你擒回来了。”
“真真的吗?”童音带着稚嫩的小欢喜。
“当然,你爷爷它可最喜欢糯糯你了,肯定会把他们擒回来的。”
漠南都辖府,牧氏密邸。
阳光如瀑而下,干燥的空气仿若火燎,炙热的卷起的沙尘弥漫在空气中每一个角落。
由于需要为镇西侯府押运海量的货物,牧氏商会被特许组建一只“护院”精锐,经过常年累月的扩编,此时已然有了大炎一个军镇的规模。
而为了训练这些护院,牧氏商会大兴土木,在漠南秘密兴修了数十处营地密府。
此刻在那密府正中的巨大校场之上,
一名发髯皆白,裸着上身的魁梧老人持着长戟喘着粗气立于正中,汗水沿着那棱角分明的肌肉淌落地面又转瞬被炎热的天气蒸发。
以他为中心,无数巨大的斩痕遍布了整座校场。
老者正欲继续挥舞手中长戟,余光却瞥见校场的入口走入了一名身材颀长的锦袍男子。
白眉略微挑了挑,提着手中的长戟,缓步朝其走去。
踏至近前,锦袍男子半跪而下。
白眉老者运功震散身上的汗渍,取出一件长衫,随手套上,问:
“如何?”
锦袍男子沉默额一瞬,声音有些犹豫的说道:
“父亲,兴义他.被一头巨虫救走了。”
白眉老者眉头微挑,但眼神波澜不惊:
“哦?这么说我安排你做的事是失败了?”
“.”
锦袍男子闻言身形略微一颤,垂着脑袋,快速的解释道:
“父亲,此事此事不怪孩儿,那头虫子应当有着蜕.”
“噗嗤!”
长戟从肩膀刺入,直接将眼前的锦袍男子斜着插了对穿,死死的定在了地上。
“.”锦袍男子。
牧山海看着眼神惶恐的锦袍男子,语气淡漠:
“修行不行,办事不利,留你何用?”
“.”锦袍男子。
目视着对方气绝,牧山海才缓缓转眸看向校场东边院墙的方向,淡然出声:
“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妨直接出来。”
“虎毒不食子”
一道身形于虚空中显现,笼罩在黑袍之中,落至近前瞥了一眼那余热为散的尸身:“牧老您可真狠呐。”
牧山海披着长衫,手持着长戟,盯着来人看了一瞬:
“他知道的太多,若是传出去被镇西侯那老家伙知晓,我们处境可就难了。”
说罢,
他抽出长戟猛地一甩,鲜血在炙热的地面划出一片绚烂。
牧山海看着来人问道:
“你们的人应该跟上那虫子了吧?”
黑袍人嘿嘿笑了笑:
“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想在这大漠里找出那虫子可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牧山海闻言轻轻点头,声音低沉厚重:
“没问题就好,秦家那边在帝安已经得手,我们这边之前出了岔子,让那大漠神女和李君武逃了,毕竟尽快通过那头虫子把人给找出来。”
黑袍人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监天阁那边也来人了哦,而且身份好像相当尊贵。”
牧山海闻言眉头一促,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长戟:
“什么意思?”
黑袍人想了想,笑着说道:
“只是提醒你注意下而已,不过她们现在好像已经失踪了。”
牧山海阴翳的眼眸盯着这黑袍人看了数息,冷哼一声,低声说道:
“你最好不要提供一些无用的情报,咱们几乎没有容错,数十年的布局,棋差一着那便得满盘皆输。”
黑袍人耸了耸肩,叹息道:
“放心吧,据我收到情报来讲,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因为秦家的人到我们这里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牧山海眼眸微眯,音调略微下降:
“有话便一次说完,牧某的耐心有限。”
“啧啧..好好好,牧老别生气。”
黑袍人缩着脖子后退两步,讪讪的说道:“密侦司那边好像准备派出了一些强者跟着,想甩掉他们可能有点难。”
“密侦司?”牧山海眉头皱紧:“秦老他们是怎么办事的?”
“这个其实不赖秦老,主要是那位许相国。”
黑袍人语气带着一抹无奈,叹息道:
“相国府的反应太快了,秦家二少那边刚入仅诏狱,相国府就开始施压,正常手段根本没法从狱中捞人,所以他们其实是越狱出来的,密侦司那边自然得介入。”
说到这,黑袍人的眼眸微微眯起,语气带着一抹轻佻:
“不过牧老你也放心,密侦司也就能欺负欺负那些平头老百姓,甩掉他们应当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