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仅派出了三万铁骑,花了仅仅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将温体仁他们口中固若金汤的防线踏碎。
所谓精兵,更是在雄孩关一战中,被俘的被俘,逃散的逃散。
北凉兵临太安城下,视整个离阳朝廷为无物。
徐凤年射断太安城城头大旗的行为,可是比西楚公主称帝更打离阳赵家脸的事情。
还有徐凤年太安城下说的那番话,更是向天下表态,北凉正式脱离阳。
自此之后,北凉将如西楚,北莽一般,作为离阳未来之敌。
相较之下,徐凤年命人将靖安王赵珣这位宗室藩王扔到春神湖,反而不算什么大事。
北凉此次南下,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明显是在报复离阳羞辱北凉先王之仇。
而徐凤年南下靖安道,夺漕粮之举,更是告诉离阳朝堂的这帮官员,自己没忘记他们对北凉做的事,这只是利息。
不只是温体仁,还有多年看不起那个世子殿下的严杰溪脸色阴沉多日。
晋兰亭更是一直脸色铁青。
他们三人都害怕皇帝会将自己当做此次离阳战败的替罪羊来处理。
武英殿早朝,赵篆面上没有因为此次被北凉军兵临城下与脱离离阳气急败坏,反而显得气定神闲。
让三人暗中长舒了一口气,至少皇帝陛下没有打算让拿自己的脑袋来泄愤。
此时,这位赵家天子手中,拿着北凉昭告天下之书,内中历数离阳赵室自登位以来,苛虐黎民,治国无能;刚愎自用,愚而拒谏;权谋诡诈,不讲信义;腐败治国等等,林林总总共计十桩大罪。
这位年轻的离阳天子微笑道:“这般文笔,想必是出自那位以才学闻名天下的北凉二郡主的手笔。”
徐渭熊为胭脂榜副评之首,十九道手谈天下无双,有“徐十且十三”的说法,徐十是说这位女子实力远超九段高手,是当之无愧的十段大国手,徐十三则是说她往往能下出十三段一般神鬼莫测的卓绝妙手。
于诗词一道,更是一鸣惊人,胸有丘壑,十六岁进入上阴学宫求学,跟韩谷子习经纬术。
身居门下省主官之位的恒温,开口笑道:“陛下英明。可惜这位二郡主不可能为我朝廷所用,否则以她的才学,在我离阳翰林院或是新设六座馆阁任职,定能成为流芳百世的女诗人。”
年轻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随即,这位皇帝向蔡楠与韩林问道:“蔡楠,韩林,你们二人所处辖境最是毗邻北凉道,觉得之前那场凉莽战事之,北凉情况如何?”
北凉军兵临太安城下时,蔡楠正在城中述职,对此早有腹稿,“陛下,依臣来看,这场仗不管对北凉北莽,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苦仗。北凉即使胜,也惨胜。北凉原本就处于兵力劣势,又强征北莽。纵使侥幸拿下三州,自身损失也绝不低,至少二十余万部队死在与北莽的交战中。即使真得预兆北凉长年对外宣称的,拥有三十万铁骑来算,也绝对是伤筋动骨。加上要压服新收的北莽三州,绝对分润不出更多的战力。此回北凉逆王带了不足四万的铁骑南下,便是明证。”
赵篆听完蔡楠的奏对后,感慨道:“真不愧是甲天下的北凉铁骑。”
这句在中原人眼中不陌生但一直不认可的话,首次自赵家天子口中说出。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年轻皇帝又补了一句,“也唯有我两辽边兵能与之匹敌。”
根据蔡楠的奏对,北凉只有剩下不到十万部队,而离阳的两辽边军,足足有三十万之多。
赵篆说出此话,背后之意不言而喻。
赵篆看向两淮经略使韩林,“韩林,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韩林这一年多来执掌两淮,编练兵马,剪除西楚对此地的渗透,保障漕运畅通,保住离阳最重要的赋税之地。
这位两淮经略使,较之在京城任职时,皮肤黝黑了几分,人也瘦了不少。气质也由儒雅变得有几分粗犷。
韩林躬身惶恐道:“微臣有负圣恩!”
赵篆笑道:“保障漕运畅通,能为我朝每年提供数以百万石的漕粮,已是大功一件。”
韩林凭借此功,未来足以重返中枢,入驻内阁。
赵篆像是在说一个笑话一般,说出了北凉南下靖安道的事情,“说起漕运,朕听说徐凤年去了南方,想必此时的他,正在为如何将运河上那百万石漕粮运回北凉而头疼吧。”
言下之意,这位离阳天子丝毫不将这百万石漕粮放入眼中。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附和的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年轻皇帝云澹风轻地说道:“仅仅为了这些个漕粮,这位新任北凉王便不惜以身犯险,行此忤逆朝廷之举。这些漕粮本来就归北凉,却费了这般大费周章,如此眼界,北凉由此人领导,不足为惧。”
评价完北凉王,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笑容的离阳皇帝,说得轻描澹写,仿佛那百万石漕粮对离阳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年轻皇帝的几番话,一扫朝廷上低沉气氛。
年轻皇帝手指轻抚御座扶手上的云纹,开金口道:“下去之后,让户部拟个章程出来,送到养神殿。前些年存在两淮的漕粮,分两批运入京城与辽东。地方上若遇到些许阻力,该拿拿,该抓抓。一定要优先保证今年的京城供应与辽饷。”
说道这里,赵篆瞥了眼朝堂上与三名离阳赵氏同姓之人。
三人心头一颤。
这些年,常山郡王府与燕国公府逐渐退出在漕运。
分润的利润,早就摊薄地忽略不计。
真正称得上国仓硕鼠的存在,正是这三位与国同姓的赵家宗室。
光是这半年来得保底分红,每家就有两百五十万两银子。
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平时对他们所做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
若是在这种时候还敢有伸手,就别怪他这个皇帝不讲情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