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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钟文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十三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又咬了一口兔肉,轻轻咀嚼着吞入腹中,这才说道:“姐姐开玩笑呢,这兔子肉味道极好,我很喜欢。”
“如今是潜伏行动,不方便生火做饭。”钟文挠了挠头,解释道,“若是姐姐喜欢,等此间事了,小弟自当再为姐姐烹制一顿上好的烤肉。”
“明明那么有本事,却心甘情愿地替女人做饭,似你这般的男子,当真少见。”十三娘的剪水双眸在钟文身上仔细端详了半天,“莫非真如上官妹妹所言,好色到了极点?”
钟文顿时满头黑线:“这家伙,一天到晚在背后坏我名声,早晚有一天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你们俩虽然时常拌嘴,上官妹妹心里却十分关心你呢。”十三娘掩嘴笑道,“你可不能欺负她。”
“人家可是上官家大小姐,身份尊贵。”钟文翻了翻白眼,“我一个小小的医师,哪里敢欺负她?”
“江大小姐不也身份尊贵么?”十三娘娇媚地白了他一眼,“看看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这、这不一样。”钟文面色一滞,支支吾吾道,“她是敌国的人,上古时期有位姓雷的圣人曾经说过,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
“是这样么?”十三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依姐姐看,这位江小姐和你倒是般配得很,况且你都已经这样欺负她了,难道不该对她负责么,不如就娶了她如何?”
我怎么欺负她了?
不就是挠痒痒么?
钟文感觉今天夜里的十三娘有些咄咄逼人,忍不住反驳道:“按照姐姐的说法,那日在十三峰上,小弟还不小心看到了姐姐沐浴,是不是也该对姐姐负责?”
“姐姐只是个江湖女子,如何能与江小姐这样的名门闺秀相提并论?”十三娘俏脸微红,很快又恢复如常,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她凑到钟文耳边,轻声细语道,“再说你若是真的想要负责,姐姐也不会拒绝呢。”
钟文被美人的如兰吐息喷在耳旁,只觉心神一颤,浑身一震,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他好不容易镇定心神,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然眼神一凝,沉声道:“果然有人夜里偷偷来取水,姐姐稍待,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虚影,瞬间消失在树林之中。
看着钟文离去的方向,十三娘美眸之中莹光闪动,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不到半刻时间,眼前白影一闪,再次现出了钟文的身影。
“解决了?”十三娘关切地问道。
“嗯,来了个和赵肆相熟的将官,想要偷偷取水喝,被我给‘劝’回去了。”钟文嘿嘿笑道。
“姐姐真有些吃不准了,到底是自愿来的战场,还是被你给‘劝’来的。”十三娘自然明白“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幽幽说道,“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心神的感觉,当真教人不寒而栗。”
“姐姐,若是我真的想要控制你心神,以你的修为,是绝对无法自行破解的。”钟文凝视着她明媚的双眸,笑嘻嘻道,“反正也无法抵抗,不如就当作是自愿的,心里岂不是可以舒服一点?”
“想不到从你口中,居然说出这般睿智的话语来。”十三娘娇笑着道。
“在姐姐心中,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钟文耷拉着脸,感觉有些受伤。
“你说得没错,来都来了,便当作是我自己的意愿罢。”十三娘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柔声道,“刀山火海,姐姐也都奉陪到底,只是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姐姐请讲。”钟文正色道。
“待到战事了结,若是皇帝能够赦免我等罪行,姐姐便带着弟兄们去干些正经活,以这群汉子的旺盛体力,想来也能养活自己。”十三娘缓缓说道,“可帝王之心难以揣测,谋逆又是顶级大罪,若是他不肯原谅我等,以这两座峰头的力量,自然无法与皇权对抗,到时候,只求你能念在咱们如今这番辛苦的份上,救下珊瑚的性命。”
“只要救下小丫头么?”钟文凝视着十三娘道,“你自己呢?”
“不瞒你说,虽然这次协助萧家举事,乃是宋海独断专行。”十三娘神情微微有些黯然,“平素凉山好汉打家劫舍,姐姐却也并没有少参与,说是作恶多端,也并不为过,只是珊瑚这丫头性子纯良,手上连一条人命都未曾沾过,若是因为姐姐的缘故牵连到她,我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姐姐与珊瑚的关系,当真是比亲姐妹还要亲。”钟文不禁感慨道。
“莫看姐姐身为一寨之主,其实终究是一名弱女子。”十三娘双手抱住膝盖,凝视着远方,“整天生活在土匪寨子里,日子可不好过,珊瑚那丫头便是我心中的一片净土,若是没有她陪伴,说不定姐姐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我明白,每个人心中都有逆鳞。”钟文深以为然,“姐姐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无论皇帝是什么态度,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没有人能够伤害到珊瑚半分。”
十三娘一双迷人的眼眸痴痴凝视着钟文的脸庞,“会不会让你感到为难?”
“为了十三娘姐姐,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钟文笑嘻嘻地拍着胸膛道,“就算皇帝老儿亲自来要人,我也……”
“谢谢你,钟文。”话音未落,十三娘的娇躯忽然向前一送,娇艳的红唇在他右脸颊上轻轻一啄,柔声道:“记住,姐姐的本名叫做朱颍。”
紧接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忽然朝着树下滑落,三两下便消失在钟文视线之外,唯有银铃般的笑声依旧萦绕耳旁,久久不散。
这是……被撩了?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十三娘身上淡淡的幽香,钟文呆呆地轻抚着脸颊,沉浸在那柔软的触感之中,久久难以自拔。
……
江语诗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骑在一匹高大的棕色独角马之上,身后还坐着另一个人。
她连忙挺起身子,转头望去,发现自己昏迷之中倚靠的,正是那名始终跟在十三娘身边的俏丽少女。
她隐隐约约记得,少女的名字叫做珊瑚。
“江小姐,你醒啦?”耳边传来珊瑚清脆的嗓音。
“我、我这是在哪儿?”江语诗美目四顾,发现自己胯下的独角马,正随着一大队衣衫褴褛的汉子共同前行。
“咱们现在要回大营去啦。”珊瑚柔声解释道。
“大营?”江语诗面现迷茫之色,过了半晌,眼神才逐渐恢复清明,她忽然转过身来,焦声道,“作坊怎么样了,那些将士们怎么样了?”
“破灵箭已经到手了。”珊瑚指着下方一个个背着包袱的大汉,如实答道,“正要运回军中呢。”
“得手了?”江语诗浑身一颤,两行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那、那些伏龙将士……”
“哟,醒啦?”钟文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女身旁。
“你、你这个恶魔!”江语诗狠狠瞪着钟文,咬牙切齿道,“你好狠的心。”
钟文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挤出一副狰狞的表情:“哼哼,现在才知道么,管你伏龙还是鸟笼,胆敢招惹我大乾,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有种就真刀真枪地一较高下。”江语诗泪如雨下,声嘶力竭道,“偷偷摸摸下毒,算什么好汉,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这话说得好笑,这些人又没有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战场上。”钟文摇头晃脑,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他们不也是偷偷摸摸躲在山里,窃取我大乾帝国的资源么?只许你们搞怪,就不许我反击?告诉你,他们就是死有余辜。”
“你、你……”江语诗哽咽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她最近哭得太多,声音已经有了一丝沙哑,却还是大声喝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傻妞,你这么心软,还是赶紧回家找个男人嫁了吧。”钟文摇头叹息道,“战场这么残酷的地方,真不适合你。”
说罢,他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独角马长嘶一声,随即小步快跑,向前蹿了出去。
“对了,傻妞。”跑出一段距离,钟文忽然勒马转头,看着江语诗露齿一笑,“你哭鼻子的模样,丑得很。”
言毕,他哈哈一笑,再次转身策马,很快便跑到了队伍前头,把江语诗远远晾在后方。
江语诗竭尽全力,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悲伤的情绪,伏在马背上“哇”地痛哭起来,香肩不住颤抖着,哪有半分天轮高手的气势,身上弥漫出来的悲凉感,连背后的珊瑚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意。
“江小姐,钟文在逗你玩呢。”珊瑚原本对江语诗这名敌军将领并无好感,此时却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那些伏龙将士并没有死,只是被迷晕了过去,如今还在山洞里呼呼大睡呢。”
“真、真的?”江语诗猛地抬起头来,已经哭红的双眸紧紧顶住珊瑚,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道,“小贼没有杀他们?”
“没有。”珊瑚取出块雪白的帕子,善意地擦拭着江语诗的眼角,“渣男哪有那个胆量?”
“他、他……”江语诗语无伦次,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要理会那个渣男。”珊瑚轻轻拍着江语诗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他就喜欢惹人生气。”
“谢谢,谢谢你!”江语诗仿佛被人抽走了浑身力气,软绵绵地趴在珊瑚身上,只是喃喃道。
也不知她感谢的,究竟是不是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