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听过这个词。”朱尔说,“在当时,我们称之为切分器假说——我们的时间实在太少了,不足以让我们找到一个可靠的办法。因此我们退而寻求更多的时间。想象我们跨出的每一步,每次我们总是先跨越一半的距离,接着是剩下的一半,又是一半,从理论上我们永远可以把剩下的路程一分为二,我们每一步都在跨越无穷个分段。”
“我想你明白,”姬寻应话说,“这是因为这行为本身不造成变动。但如果你试图为每个分段点加入有意义的算术信息……”
“那它将成为不可触及的实在。我们永远也无法跨出这一步,是的,这符合常识认知。让无限在无法认知中完成,它永远只是一种潜在思想。但……在我们所面临的那个时刻,一些奇怪的现象发生了。我不能准确地描述它,因为我们现有的测量工具都……有一些找不出原因的失准。我们不认为那是设计问题。这显然是大挤压带来的副作用之一。”
“你们的精细结构不再稳定了。”姬寻说,“在我来的地方,这被称为灵场效应。”
“你们甚至起了一个专门的名字。这是否意味着你们不止一次观察到这件事?哪怕它只在宇宙大挤压的环境下出现?”
姬寻开始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不老者,像要在她身上寻找某种证据。他没有表露出满意或失望,而是很快地回答道:“不。大挤压不是唯一的条件。既然你们创造了这座城市,这一点应当不难发现。”
“我们未能保有它,姬寻先生。在切分器启动以后,我们不曾见过它内部的运行状况。在所有不老者中,我想我是第一个亲眼见证我们昔日成果的人。如我先前所说,这需要感谢你的参与。”
“但是为什么不呢?”姬寻问道,“在我到来以前,你们已经知道通道在哪儿,也知道如何达到共振频率。在我到来以前,你们有无数个机会进入。”
“是的。但我们不知道如何离开。至少,维斯认为我们无法离开。一旦我们全进入这里,关于外界的一切消息将会断绝。”
姬寻带着有趣的表情摊开双手,像要拥抱整个前厅。
“你们可以拥有这一切,”他说,“为何还要离开?如果你们所求的只是逃离大挤压,我想这个装置完美地实现了它的设计目标。”
“我们想要的不是逃离大挤压,姬寻先生。我们要的是未来。”
“你们也可以在这里创造未来,任何一种你们想要的。只要在这里拥有一间屋子……”
“但却永远不会被他人遵守。”朱尔说,“任何人都是平凡的,没有特殊意义的。”
“现在这又关乎于他人了。”姬寻问道,“我们在谈论什么?未来?还是权力?”
前厅里的两名外客彼此对视着,像要用目光来穿透对方的观点。但是他们终究什么也没改变——归根到底,这里是门牌号3050,专属于新生的伦拉的那间屋子。没有客人的想象力能在这房间里发挥作用。
“我们的话题走远了。”这一次朱尔如此宣布。她又坐回了那与姬寻相对的位置上。
“就如我先前所说,”她又捡起那个半途失落的故事,“在大挤压发生的时刻里,我们发现那些被认为毋庸置疑的规律失效了。这对于一些学科是灾难性,另一些则天翻地覆。最坏的消息是,我们发现大部分基于微观物理的装置都失效了,而最好的消息是,我们发现有人跨越了带信息的无穷。”
“我猜,”姬寻说,“是思维性的?”
“你的确很有经验,姬寻先生。”
“那么先驱的结局如何呢?”
“他们都变得不可交流了。这不难想象,姬寻先生。一些居住在边缘殖民星系的人率先接触到了挤压空间,他们中的一些人声称自己听到了来自宇宙的声音。那令他们的心智产生了迷失。他们中的大部分仍然回来了,剩下的则陷入了无法唤醒的迷失。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弄清楚这些迷失者正在经历的事,他们没受到任何可检测的脑损伤,看上去就像在走神。但你已无法和他们交流任何事,甚至连神经电读取也不行,这种现象被命名为游离病。”
朱尔举起一只手。一个表示下定论的手势。
“我简单地告诉你结论,”她说,“调查显示他们最深度地接触了那个声音——宇宙灭亡之声——然后他们的思维跨越了界限。在他们的意识里,某种有意义的无穷运算发生了,而那也使得他们再也无法恢复为一个可理解的思维形式。不难推测,如果他们中的一些正思考着如何从大挤压中逃脱,他们很可能已得到了答案。而我们,这些处于有限思维里的人,却无法从他们的思维里获取答案。无限性又一次做到了信息隔离——可我们不允许这件事。这或许是最后的一个机会,最后的一份答案。为了跨越界限,我们不惜一切。”
“更准确地说,”姬寻纠正道,“你们搭建了一个智能模拟系统,基于游离病患者的神经网络。”
“我想你是从伦拉的记忆里了解到这部分。”
“这是很容易得出的猜想,”姬寻说,“我所不知道的部分是,你们上传了多少个患者的神经网络样本?还有多少人剩下来?还能继续接受唤醒治疗?”
“你在明知故问,姬寻先生。你清楚那时我们在一个非常紧迫的处境里。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这里没有保守选项。我们要么赢,要么就一无所有。为此我们使用了能够找到的一切。计算中心是为此成立的,为了在有限时间内求得答案,我们按照患者的神经网络制作了初代切分器。你会从伦拉那里看到它的样子,无终计算器,存在于想象中的无限之城。但它的运行远远达不到我们给它的期望。神经模拟充满了错误与矛盾,因为我们并不清楚是哪一块结构真正造成了游离病人的无限思维。我们能做的只有不断尝试,与此同时我们还要不断地和反对者辩论。伦理审查委员会是在那些争论过程里诞生的——你很难想象它最初是一个反对我们的组织。姬寻先生,在宇宙大挤压时时刻刻向我们推进的日子里,伦理审查委员会试图阻止我们去接触那些不断增加的游离病人。”
“我相信这点。”姬寻应和着说,“对于一种随机性发生的绝症,你们的处理方式不会让大多数人感到安全。不过,从我所搜集到的信息判断,你们很快就取得了首席委员们的支持。我推测这和你们发现游离病的预防方法有关——只要伦理委员和研究员是安全的,剩下的部分就很简单。你们达成了交易,然后维斯成为了首席。”
“你对我们了解得很清楚。”
“我不这么想,”姬寻温和地说,“解剖游离病患者是技术思路。但我并不理解你们为何献祭精神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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