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水田里村夫们正忙着给吐穗的稻子灌水,薅锄杂草,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拽着一蓬水草,草根扎得很深,少年几次用力都未能把他拔下来,自己的双脚却因为用力过度深深的陷进田泥里,他的皮肤白皙,脸涨得通红,看着根本不像一个庄稼人。
“二爷,快上来,不要摔着!”地边上一个小厮打扮的家伙尖着嗓子,躲着田边的泥水满脸焦急地喊叫着。
“娘子,给二爷倒碗水!”田中忙碌的中年汉子看着满头大汗的少年笑着对田边的妇人喊道。
“二爷,歇一会,喝点水!”汉子对少年恭敬地说道。
“二娃,你过来帮我把草拔出来!”少年没有理会,对边上的一个十多岁的黑面少年说道。
“好嘞!”被叫做二娃的少年淌着水笑呵呵地走过来,两人分别抓住水草,一同发力将草拔起,少年却因为用力过猛,脚又被陷住,收不住力向后仰倒,田边的几个人同时‘啊’了一声发出惊呼。
“没事,我接住他了!”二娃动作很快,松开杂草拦腰抱住了少年,不过他雪白的棉褂上多了两个黑手印,少年借力拔出双脚,踉跄了两步终于站稳了脚。
“二爷,赶紧上来吧,回去我又要挨骂啦,您心疼心疼小的!”田边一个小厮打扮的家伙哭丧着脸哀求着。
“见喜儿,你别嚎丧了,我这就上去!”少年不耐烦的吼了句,淌着快没到大腿根的浑水走向田边。
“二爷呀,你看你这身泥啊!”见喜紧走两步把少年搀上岸,一边埋怨一边从怀里掏出丝巾给他擦拭脸上的泥点。
“哪里用这么麻烦,我到渠边洗洗!”少年打开见喜的手,脱下小褂跳到水渠里撩水洗净手脸上的污迹,随手捡起扔在一边的小褂擦净脸上的水珠,赤着脚走到田边树荫下。
“二爷,喝点凉茶!”老妇满脸堆笑地双手捧着粗瓷碗恭敬地递给少年,还没等他伸手去接,一边的见喜窜了过来,一把抢过水碗将水泼掉,扔到手里沾了泥点的丝巾,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巾麻利的内外擦拭水碗。
“喜爷,碗我已经洗过了,干净的很···”老妇惶恐地说道,二娃感到被羞辱怒目看向见喜攥紧了拳头,可是又不敢发作。
“雷婶,不要理他!”少年抢过水碗,踢了见喜一脚喝道:“谁让你多事!”见喜不敢对少年有丝毫违拗,躬身退到一边,偷偷地瞪了老妇一眼。
“雷婶,这茶里可是加了糖霜?”少年自己拿起水罐倒了一碗水,大口喝尽,双手送还水碗,扬了扬眉毛问道,二娃见少年不以为意的把茶喝了,咧着嘴笑了。
“呵呵,是的,二爷喝着还甜!”老妇喜滋滋地回答道,“这两天热,二娃他爹特意从集上买的!”一块脚,您心疼心疼小的!”田边一个小厮打扮的家伙哭丧着脸哀求着,
“甜,真甜!”少年舔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说道。
“家里糖霜都堆满了半间屋子,也没见他说过甜,真是个···”见喜撇撇嘴躲到一棵树下看着主子享受的模样腹诽着。
“阁长(宋时对有低价职位的宦官称呼),二爷可在这里?”一个身穿黄衣的十二三岁内侍提着衣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小声问道。
“逢喜,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惊了郡王爷小心回去剥了你的皮!”见喜正憋着气脸上哪还有刚才的谦恭,尖着嗓子压低声音呵斥着满头大汗的小黄门。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逢喜忙不迭的作揖赔罪,本来就白的怕人的小脸变得更加惨白。
“什么事啊?”见喜见逢喜吓得不轻,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长声问道。
“阁长,大官(职位较高的宦官称呼)派奴才寻二爷赶紧回去!”逢喜擦擦脸上的汗恭敬地回答道。
“混账东西,怎么才说···”见喜一听大官让他来找人,吓了一跳,“你还等什么,快伺候二爷回去啊,赶紧去牵驴!”他见逢喜还弓着腰等着责骂,更加生气。,
“是,是!”逢喜立刻跑去牵驴,手忙脚乱的踩到了衣服的下摆险些被绊倒。
“二爷,快到用膳的时间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见喜小声在少年耳边说道。
“没看到我在跟雷婶说话吗?没有眼色,等着!”少年像赶苍蝇似的挥了下手说道。
“是,是···”见喜知道这位爷的脾气,是个顺毛驴,越劝越来劲儿,心里急得跟猫抓的似的,也只能乖乖地等在一边,可怜兮兮地望向雷婶。
“二爷,我们也要回去了,您也快回吧,不要让家人久等!”雷婶看到见喜求援的目光,笑笑对少年说道。
“那好吧,等我有空再帮你们干活!”少年很听雷婶的劝,站起身说道,见喜赶忙拿起布褂伺候少年穿上,摆弄平整,可上面的泥印一时却弄不干净。
“娘,你帮那个恶人说话干嘛,把咱们的糖水都给泼在了地上!”二娃看着雷婶不悦地说。
“唉,他也是个可怜人,咱们能帮他也算积德了!”雷婶叹口气说道,领着二娃又进了水田,见喜听了却是浑身一震,心底有种酸楚的感觉,看到逢喜牵了驴过来,赶紧扶着少年骑了上去。
“不要忘了我的鞋!”少年对见喜喊道,他赶紧答应着捡起满是泥巴的草鞋拎在手里小跑着跟上。
“一条大路呦通呀通我家
我家住在呦梁呀梁山下
山下土肥呦地呀地五亩啊
五亩良田呦种点啥
谁会记得我的模样
谁会记得我受过的伤
谁的谁的战场
让我们都背离善良
何时才能回到故乡何时才能看她的红妆
我用长剑劈断目光
劈不断我想家的狂
一条大河呦通呀通我家
有妻有儿呦瓦呀瓦房
大鸡肥鹅肥呦牛呀牛羊壮啊
种豆种稻呦油菜花谁会记得我的模样···”
少年骑在驴背上,摇着两条腿,放开喉咙大声唱着,悠扬的歌声在田野间回荡,他唱的十分投入,仿佛眼前出现了家乡无边无际的油菜田···
见喜皱了下眉头,二爷不知道又从哪学来的乡野俚曲,这里根本没有歌中的油菜田,前边牵驴的逢喜也跟着和唱着,他听了一会也不觉着边走边跟着哼唱起来。
三个人很快走到一处绿荫避天的大宅前,这处宅院占地颇广,一丈多高的围墙圈起了近二百亩地,黑油漆大门前是一片青石铺成的小广场,一些小贩在周围的树荫下叫卖着,可是烈日炎炎并没有什么生意。门旁并没有大宅前常见的石狮,只有一对素面石鼓矗在两旁,拴马桩,下马石分布两边。
“二爷回来了!”“二爷!”三明两暗的大门半开着,他们径直而入,门房弯腰打恭的招呼着,一个人忙着向里边通报。
少年跳下驴背,马上有人从逢喜手里接过缰绳将驴牵走。少年没有穿鞋,赤着脚走在庭院中间长长的青石甬道上,两边各有十多间执事房,一些人进进出出,看到少年走来,都躬身行礼。前边是一溜七间正房,少年没有进去,拐向右手的一条小路,穿过角门沿着一条甬道向后走去,见喜和逢喜小跑着在后边跟着。
‘轰’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少年向左边撇了一眼,隔着高墙只能看见一座道观的飞檐和涌起的黑烟,里边的具体情况却不清楚,“妈的,每天是炼丹还是做炸弹啊,早晚把这个鸟道士赶走,要不青云这个王八蛋说不定哪天把咱们都炸死!”少年皱着眉骂道。
“二爷,这个不好吧,毕竟他是官家指派来的!”见喜陪着笑说。“这家伙三天两头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搅得整个府里不安生!”逢喜也是不满地说。“混账,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见喜横眉对逢喜骂道。“你小子再对逢喜大声吆喝,我就轰出你去!”少年抬腿踹了见喜个趔趄喝道。
“二爷,我再不敢了···”见喜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请罪,可他眼神飘忽,似乎并不惧怕少年的威胁。
“哼,起来吧!”少年冷哼一声往前走去,穿过两个有人把守的小门来的了后院,眼前是个大花园,亭台假山错落其间,还有一个十多亩的小湖,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百花开放,呼吸间满是香气。“二爷,咱们回冬园!”引路的逢喜问道。,
“嗯!”少年再次右转,走进一座四合院,一个身穿黄衣的内侍见了,赶紧开门行礼,高声传信:“王爷回府啦!”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内侍迎了出来。“王爷,你这又是去做什么了,满身是泥!”
“黄伯,我去帮雷婶家拔草了,在水田里摔了一跤!”少年笑嘻嘻地说道。
“见喜,让你跟着王爷,你是怎么跟的!”黄伯厉声问道。“大官,王爷执意要去,小的拦不住啊!”见喜两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显然他十分惧怕这个黄伯。
“王爷岁数还小不懂事,你难道不懂吗?让娘娘知道不剥了你的皮!”黄伯低声训斥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见喜连连磕头求饶。
“黄伯,不碍事的,我看庄里的比我还小的孩子都在水田里玩,我也想试试,不怨见喜!”少年笑着说道。
“哼,王爷替你求情,今天饶了你,还不快换衣服,待会伺候王爷用膳!”黄伯喝道,见喜如蒙大赦,磕了头退了下去。
“槐花,桂花你们伺候王爷更衣!”黄伯吩咐身后两个宫装少女说道,看着少年光着脚进了屋门轻轻摇摇头跟了进去,这个孩子真是个怪人,身子刚好一点就不愿待在府里,每天只爱与乡野村夫混在一起,硕大的院子仿佛也关不住他。
少年躺在宽大的大理石雕琢的浴盆里,温热的泉水慢慢注满浴盆,又从盆眼缓缓溢出,流淌到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汇集在一起,顺着墙角的水漏排出去,边上居然有一个现代才有的东西抽水马桶,看到这个谁都知道这个少年又是个老天的弃儿,他‘灰常’倒霉的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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