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面,两种颜色,天地劈为两半。
夸父眼中,就是这样相对静止的一幅画面:
白瀑横断,绿霞半边,光影飞身对峙。
夸父站在帝江殿前,举头仰望,一动不动,仿佛也入了画卷。
神光井喷,光影争锋。
不知不觉,金乌西坠。
夜幕降临,换了夜景。
没人在意。
暗夜之下,流光更亮,光影更清。
夸父眼中却非如此,流光淡了,光影薄了,缥缈虚幻。
他静静看着夜空相持的元神,莫名复杂,听说,他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个地阶,地阶、天阶、太乙,她的元神竟然能够与大神通抗衡了,据说元神是最不能作伪的。
他看着,等着,他要看个究竟,等个结果。
时间无声无息流逝。
夜,静悄悄的。
神光渐暗。
一切都到了尾声。
“该结束了!”
“是该结束了。”
两道元神第一次开口。
“来!”
“好!”
一邀,一应。
白瀑与绿霞齐飞。
夸父眼神大亮,白瀑暴明,绿霞瞬亮,光影相悖飞离,越飞越高,越去越远,直到白瀑遁空,绿霞入夜,光去暗生,夜空漆黑如墨,深沉似井。
夸父死死盯着漆黑空寂深邃的夜空。
一直盯着。
终于!
一朵璀璨的烟花,一瞬爆开,白中带绿。
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夸父才慢慢回神,他才发现自己紧扣木杖手出了一手湿汗,原来他不仅仅是看客。
沉重的脚步声,一阶一阶带着回音,夸父走下了石阶,走向了木偶般失去灵魂的两人。
“咳咳……”
一个木偶动了。
夸父抬眼,是藤老,七窍流血,伤得不轻,藤老张口,口中涌出血沫,言语无法出口,夸父对藤老点了点头,让他先不要说话。
夸父所有注意力投向另一个没有动静的木偶,他生命中的宿敌,她安静的站在那里,气息全无,两眼无神,蜡像一般。
夸父有些失神,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的是一个活着的石精,即便是要死的,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更不该在此地。
“出来吧!”
夸父的声音有些厌倦。
轻轻的叫步声,一个清丽女子走了出来,女子欠身行礼,叫了一声:“大兄!”
夸父看了她一眼,难辨喜怒的问道:“是你告诉藤老的?”
女子点头:“是。”
夸父皱了皱眉,说道:“你满意了?”
女子笑道:“我以为大兄会更满意,看来并非如此。”
“我满意?”夸父笑了,“小妹,你倒是说说,今日之事,我该如何向众兄弟交待,又该如何向族人交待,我又该如何跟后羿说?”
“她已经不是百年前的石精了,她是我巫族的琴师!”
女子轻轻一笑道:“大兄多虑了,此事与你我并无干系,琴师大人一句话说的很好,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她欠藤老的债,自然也是要还的,更何况这是她与藤老之间的事,今日她欠债不还,自愿赌斗,命丧藤老之手,只能说她自作自受,活该!”
夸父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巫者性格上的特征是很难扭转的,听说,他这位小妹便很爱生气,心眼小又爱记仇,很是难缠。
女子对夸父笑了笑,莲步轻迈走向石矶,女子走到石矶面前,围着石矶转了一圈,咯咯笑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威风凛凛的琴师大人,也有今天。”
女子口若含蜜,声音极甜,女子面若桃花笑容满面,翻手一把短刀。
“屏翳,你要做什么?”夸父沉声道。
女子轻笑:“自然是帮藤老取回掌纹!”
“你要剖尸?”夸父皱眉。
“用琴师的话来说,是剖腹取纹。”屏翳笑着纠正道。
“不可……”
“有何不可!”屏翳手中的刀递出。
“噗!”
利刀入肉。
“你!”
“令你失望了!”
“噗!”
刀锋再入。
一只干净的手握住刀柄,将短刀一次又一次的捅入屏翳腹中,屏翳被一根凶针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琴师,手下留情!”夸父急了。
“噗!”
刀身刀柄没入腹中,石矶弹飞落在指头上的巫血,手指干净如初。
石矶拍拍手,说道:“屏翳大巫,这才叫自作自受,这才叫活该!”
屏翳面如白纸,比石矶的脸色更差,她眉心一点殷红,一根石针颤颤巍巍的吸食着巫血。
石矶越过屏翳看向藤老,问道:“前辈,你我之间的债,可是算了了?”
藤老无力的挑起眼帘,冷冷注视石矶片刻,含血言道:“了了。”
两个字,字字带血。
两个字,用尽他所有精神,藤老含血咽下两个字,整个人委顿下去,他输了,输了个一败涂地。
他接到帝尊令离开巫神殿时,从未想到自己会落到如此地步。
太乙修为,妖帅肉身,大能元神,天下竟有如此怪胎,即便他跟人说,也不会有人信。
法力好修,道体难炼,元神艰难,哪个道人不是法力先行,再炼道体,元神后参,百年参悟,能有寸进便是难得。
奈何,他时运不济,遇此妖孽,遭次灾厄。
石矶见藤老认了,她也没再多言,她伸手抓起屏翳便走。
“琴师,你这是要做什么?”
夸父阻道。
石矶冷冷道:“请屏翳大巫去我那里住上几日。”
“不行!”夸父横杖。
“放心,我不会将她怎样的,我劝你还是不要阻拦的好。”
石矶轻轻一弹石针。
“啊……”
屏翳惨叫一声。
夸父脸色难看之极的看着石矶抓着屏翳胳膊将人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