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言凭心而出,大堂里的气氛一下子便被点燃起来,然而这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水寒的坐下,一切归于平静。
而且有一件事情很让日初在意,那些跟着起哄妖怪,大多都是红红火火那样的小妖,而那些有些修为的,对于刚刚水寒的表演,他们似乎并没有把太过放在心上。
尤其是那个地藏,那丫头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动过,而且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漠然,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而且日初还发现,她身边环绕的那些个纸人,竟然会时不时地飞到她的耳边,而每当这时,地藏便会像是在聆听什么似的,轻微地点点头,联想到地藏这个名号,日初立刻便想起了什么。
古宅夜漫漫。
“你们身在古宅却能够知晓外面的动向,想必是掌握了某种追踪术吧。”
说话的是日初,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朝向地藏的,很明显,这话是义有所指。
“日初姑娘洞察入微,莫非已经发现了吗”
宅爷爷看着日初,面露欣赏之色。
日初道:
“只是在神界偶听传言,昔年冥府执掌‘十殿阎罗’第五殿的阎罗王座下有一神兽名唤谛听兽,据说这谛听可听到万物生息,因而可掌握天下之事,只是不知,这谛听与这位地藏姑娘可有渊源”
“这……”
宅爷爷面色忽而变得有些难看,讪笑道:
“姑娘说笑了,谛听乃是阎罗王瑞兽,怎会与我家这痴丫头扯上关系,细丫儿不过会捯饬一些小纸片来探听一些消息罢了。”
细丫儿是宅爷爷对地藏的爱称,日初看着眼前这些家人一般的妖族们,不觉感到自己方才失言,忙道:
“如此,是我无礼了,实在抱歉。”
“没关系,女孩子嘛,就是爱八卦,我们小姐也经常这样呢。”
宅爷爷调笑道。
“宅爷爷,我哪有。”
小舞面目微泛红晕,似乎是被人戳穿了心思。
水寒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心中忽然变得很暖,自己所向往的,便也就是像这样的关系了吧。
“还有,你们怎么把阿飞引到这儿来的”
日初最终还是没能想通这个问题,现在实在是不吐不快。
宅爷爷笑道:
“呵呵,阿飞虽是神兽,但本质却也是鸟类,我们妖族,精通各种兽语,与它交流并没有什么障碍,这是其一。
这其二嘛,便是细丫儿的“八方神通箓”。
这些符箓小人儿有母符和子符,母符有赤橙黄绿青蓝紫褐八只,分别用来对应,东、东北,北,西北,西,西南,南,东南八个方向,每个母符对应同种颜色的子符,这些子符成千上万,分别对应分布于各自的方向上,由于它们都统一做成小人的形状,所以子符又被称为‘符箓童子’。
你可不要小看了它们,这些‘符箓童子’,除了可以监听定位,还可以传递讯息,多年来,细丫儿的子符已经布满了鬼域死海大部分的地方,要找到你们,并且向阿飞传递讯息,并不难。”
日初听的一阵感叹,这地藏小丫头看上去冷冰冰的,想不到居然有如此高明的本领。
水寒听了这话,心中不免疑虑,他道:
“照此来说,你们不是应该可以轻松找到鬼蛊的位置吗又为什么要找我们来帮忙呢”
宅爷爷叹了一口气,嗄声道:
“虽说这‘符箓童子’遍布鬼域死海,但是每一张童子都必须要与对应母符联动才能发挥其效果,而刚刚那一场巨大沙暴已经把最初建立起来的联动体系给打乱了,细丫儿虽说天赋异禀,但短期内重建神通箓的网络也是绝无可能的。”
水寒思考片刻,又道:
“鬼蜮死海常有风沙,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防备吗而且听爷爷你的描述,感觉这‘符箓童子’应该是可以放在人的身上指定定位的吧。”
宅爷爷点点头,道:
“的确,我们事先在少主的身上放置了童子,这也是一个保险,因为以细丫儿的能力,就算神通箓网络仍在,她在同一时间最多也只能监听一个方位的情况,因而我们所掌控的信息其实很有限。
但是若是将童子放置在个人身上,那么要定位这个人甚至和他保持联系都是没有问题的。”
说到这儿,宅爷爷长叹一口气,苍老的面庞沟壑纵横,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深刻,他继续道:
“唉,可是少主身上的童子,在你们与他会面之后便掉在了阿飞身上,这也是我们可以把你们牵引这儿来的原因。”
说着宅爷爷用手指了指地藏的放向,水寒朝着那里看去,便看到地藏的身边飘着的八色母符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一张残破的白色符箓小人儿。
正不解间,宅爷爷道:
“白色的‘符箓童子’,是用来放在指定个人的身上,定位个人的子符。
由于每种有颜色的童子只能定位一个方向,所以并不适合用来即时跟随,而白色是由所有颜色集合而成,所以白童子便可以同时掌握所有方向,用来即时跟随,传递消息是最好的了。
这一个,便是阿飞身上原属于少主的白童子。”
水寒想了想,似乎很是在理。
阿飞本就体型巨大,羽毛又多,加之当时场面混乱,“白童子”在打斗之中飘到阿飞身上并且被弄残破倒也不无可能,只是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蹊跷,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似的。
水寒看着那缺了一只胳膊和小半身体的白童子,眼神复杂。
“好了,该问的也都问的差不多了,我们来商量商量对策吧。”
日初道:
“水寒,你怎么看”
日初看着水寒,眼神很是暧昧,不辩其意。
而此刻,水寒正手拖着下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日初这话让在场众妖,着实不解,在他们看来,日初是比水寒更有办法的,可日初却在这个时候问水寒的意见,实在是有些奇怪。
在场众妖,自然也包括宅爷爷,看水寒一直没什么反应,他发话道:
“虽然神通箓暂时用不了,但是三清书上的妖族并不只现在在宅子里的这些。
想必你们也已经看出来了,其实留守在这里的妖们,都并非是战斗类型的,而主要战力已经派出去支援少主了。
他们的身上也都佩戴了白童子,对于细丫儿来说,只要白童子还在,恢复通讯只是时间问题。我想可以先去找到他们,然后一起再做打算。”
小舞摇摇头,道: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的确,宅爷爷的想法并不能解决本质的问题,现在鬼蛊的身体被其本生灵控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当下尽快找到他将其控制住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能直接得知鬼蛊的行踪,那和任何人汇合都毫无意义。
“我们先来汇总一下信息吧,地藏,你在之前神通菉还正常的时候应该已经获得了不少信息了,请把你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告诉我。”
这么运筹帷幄,统筹大局,统帅性十足的话,谁说出来,都不会显得奇怪,但它偏偏就是出自水寒的口中。
而且水寒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朝着地藏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鞠躬与那个“请”字同时,居然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青涩感,就像是刚入私塾的学生第一次见到教书先生,谦卑地对着先生行师生礼。
其实这种行为倒不见得是因为有礼貌,他只是在醉仙楼长期跑堂的经历中养成了这种习惯,客人打赏他些银钱,或者他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想要请教客人,他都会嘴上说着请,身体向着客人谦卑地鞠躬。
水寒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而且他一点都不会觉得卑微,也不觉得失去了尊严,虽然总有成为大侠,拯救天下的幻想,但在内心深处,他给自己的定义,不过就只是一名醉仙楼的小跑堂罢了。
纵使闻胖子对的醉仙楼是易水镇最有名的酒楼,但是里面的跑堂,却与其他的酒楼没有任何的分别。
水寒只是一个幻想着成为英雄的普通人而已,就像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一样。
像他这样的人,应对事情的原则就是能躲就躲,最好能够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一生,但这次,出事的却偏偏是鬼蛊,鬼蛊是谁,是他易水寒的朋友。
他这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珍视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重鸾这个面瘫小子已经走了,他不能再失去剩下的这一个面瘫小子,不然以后连替代品都没有了。
他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他要掌握全局,他要当主角,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据,但他似乎可以感觉到一股力量在自己的内心逐渐充盈。
水寒知道,这一次,他可以。
地藏,点了点头。
她说出了水寒和日初到达前,发生在那片决战之地的种种事情。
她说的很详细,详细到了她所知道的一切细节,她的语速同样也不快,而且语气一直十分的平淡,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在场的众妖多多少少都听的有些不耐烦,然而水寒,从头到尾,一直聚精会神,甚至连眼睛,都没怎么眨过。
还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地藏在说话的时候,嘴唇,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