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看呢？看这儿。”

    男人调了一下灯光的角度，灯光之下是一只黑白分明、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欧楚琪沉默着把视线聚焦在手电上，很刺眼，她下意识地就想眯着。

    一身白大褂，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单单看着就让人忍不住亲近，只是欧楚琪做不到亲近，她皱了皱眉。

    “真难闻。”

    女人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医生身上玛斯菲林的味道太重了，一下一下刺激着她的神经。

    “呵……”男人一声轻笑，伸手抚着女人的下颚，把她歪过去的头板正，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她的眼睛，“别动。”

    眼睛很痒，医生也许是故意的，手指总是有意无意划过女人的睫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男人面无表情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你故意的吧？”

    欧楚琪怒视男人，眸子里警告的意味分外明显。男人手上的动作没有一刻的停止，他甚至故意在女人的眼角蹭了一下。

    “你觉得呢？”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这个女人倒也真能耐，不过是相亲过一次罢了，竟然追到了自己的单位来，想到这里，男人的手又开始刚才的动作了。

    欧楚琪不说话，耐着性子配合着男人的检查，两只眼睛在一双好看的手的操弄下，几分钟就检查完了，但是这其中过程，真的是很不舒服。灯光关闭，女人闭了闭眼睛，适应着普通的光线。

    检查完毕，医生走到一旁的洗手池，反复洗了两遍才抽出纸巾擦干净。欧楚琪已经从检查的床上走下来，站在男人身后。很快，男人擦干了手，折身坐回了办公桌后。

    “嫌脏当什么医生？你那手可洗干净了，免得传染上点什么毛病。”

    欧楚琪也走到办公桌旁边，在她看来，这个人是嫌弃她的眼睛？她还没质疑医生的手干不干净，这人倒好，看了她的眼睛之后好像摸了砒霜似的。

    “多谢提醒，等会下班了，我会去做个体检的。”

    医生不以为意，他转身从身后的抽屉里掏出了一瓶眼药水，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这个眼药水是德国进口的，应该符合你的病情，看在好歹认识一场，送给你了。”

    女人伸手把桌上的眼药水拿在手里，德语她也看得懂一些，眼药水的名字的确没听说过，但是适应症上分明写着：白内障。

    欧楚琪把眼药水在手里攥紧了，她当然听得出来男人是在戏弄她，检查结果还没出来，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想欺负她不会德语。

    不过让他失望了，她恰巧会德语。

    “那真是谢谢了。”欧楚琪深吸一口气，低头把钱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卡，“总不能白收你的东西，这是‘牙健’的贵宾卡，权当我买了你的眼药水。”

    牙健，国内顶尖的口腔护理连锁店。男人看了一眼桌上的卡，没有伸手去接，牵了牵嘴角，这个女人倒也是厉害，一点亏都不会让自己吃。

    “你真是……”医生话锋一转，终于拿出了一点医德来，“你眼睛目前看不出什么问题，待会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他一边说，手中迅速敲击着键盘，旁边的打印机中打印出了好几张单子。男人扬了扬下颚，欧楚琪已经拿过了单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是一堆文字。女人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

    “几个保护眼睛的方法，你留着看吧。”

    “致盲的？”

    “……”

    欧楚琪把几张单子随意扔进了包里，看了眼手表，转身要出门。

    “喂，我说，好歹咱们也是相过亲的，就这样不觉得太装了？”

    她看了医生一眼，那双眸子里依旧是找不到什么情感波动。她似乎是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有吗？”

    看到欧楚琪答的这么认真，男人的眼角抽了抽，轻咳一声，他还想说点什么，那女人已经干脆利落地开门走出去了。自己的眼睛有没有问题，她可比医生清楚多了，眼下，无非也就是来试探试探这个医生罢了。

    医院每层都有打印检查结果的机器，欧楚琪去了最近的机器取结果，不过因为人多，还是排了几分钟的队。检查结果全部拿在手里，女人立刻返回了诊室。

    诊室的门没关严，她的手刚要推门手的时候，两个人的交谈声清晰地落进了她的耳朵里。原本欧楚琪也没打算偷听，可是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家属都闹到院长那儿了，他们存心想把事情搞大。”

    “那就让他们去折腾好了。”

    “但毕竟是咱们理亏……”

    “没事，不就是想多要点赔偿么，这种人我见的多了。”

    交谈声很快就结束了，脚步声已经越来越靠近门口，欧楚琪压下心中的疑惑，装成一副刚走过来的模样。出门的男医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走远了。

    “你确定这是你的报告？”

    男人拿着欧楚琪送来的检查结果，似乎显得有点惊讶。欧楚琪很无语地看了医生一眼，伸手指了指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名字。

    “我觉得你有必要给自己治治眼睛了。”

    没错，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就是她的名字。男人没有和她唇齿相讥，甚至在嘴角溢出了点点笑容。

    “你眼睛没什么事，疲劳过度，平时注意休息就行了。我给你开点眼药水，眼睛不舒服的时候滴几滴。”

    “嗯。”女人沉默了一会，“对了，刚才有几个人哭着喊着要找你们院长，我听见他们说你的名字了，是你没把病人治好，现在要找你算账了吧？”

    作为一名律师，欧楚琪总会下意识地去追问这些事情，她不介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对她来讲，这些小事也能体现一个律师的价值。不过男人竟然看都没看她一眼。

    “不知道。”

    不知道？这在欧楚琪眼里分明是不敢承认，做了的错事不敢承认，这样的男人真是……女人只剩下了一声冷笑。

    医生动作麻利地开了几张方子，他把方子递给欧楚琪，后者和之前他给她的单子一样，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包里。欧楚琪没有任何留恋的转身要走，身后的男人也跟着站起了身。

    “就这么走了？”

    男人的话尾音上扬，带着戏谑和调侃。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到了欧楚琪旁边。女人戒备地看着眼前人，耸了耸肩。

    “不然呢？这一趟之后，我想我真的对你没什么兴趣。”

    她承认自己这一趟来，就是想看看这个男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她很失望，这个男人浑身上下不能说没有优点，可惜没有让她特别看的惊艳的闪光点。

    “兴趣可以慢慢培养，别这么着急否定啊。”

    “那你找别人慢慢培养吧。”

    女人伸手已经碰到了门把手，医生没有再阻拦，退了一步站在欧楚琪身后，微笑着看着她。他的笑容中是别人看不懂的情愫。

    “好吧，再见了，欧小姐。”

    女人的脚步顿了顿，这个动作并没有阻碍她开门，她到最后也没有回头，身后男人的表情依旧很微妙。不过欧楚琪出门的一瞬间，却也是道别了的。

    她说：“我想没必要再见了，季夜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