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市,夏国北方的一座二线城市。时值下班晚高峰,虽然并非省会那种大都市,但也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无论在任何城市内,繁华地段的天桥底下往往都是龙蛇混杂之地,这里也不例外。
开府大街中段的开府立交桥下面,此刻就聚集了五花八门的各种人群。练地摊儿的小商小贩,挂牌子等活的零工,修补自行车的老大爷,烤地瓜的大妈等等,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芸芸众生相描绘的淋漓尽致。
在天桥一侧,顺序蹲着一排人,每人的前面都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零星的摆着些棋子,或多或少,各不相同。不过这些人可不是那种爱好象棋的退休老大爷,他们都是‘钓鱼’的人。
他们自称是‘残棋艺人’,说白了其实就是骗钱的,也并非都是象棋高手,棋盘上的残局都是根据书中的资料摆出来的,每一步怎么破解都死记硬背在脑子里。往往都是一方表面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实则下到最后是另一方会胜出,利用的就是人们爱占小便宜的心理。
不过这也不完全算是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属于被动钓鱼,并不主动出手设套,所以有关部门管理的也不是那么严格。正因如此,这一行渐渐被一些小混混给垄断了,无需耗费体力也不用什么专业知识,正是这些好吃懒做之人的最佳选择。
陈兵就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他占的位置是靠近最边缘的,这一天就早上捞到一个活,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他是新来的呢!
就在陈兵不抱希望,准备白蹲一天的时候,却见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眼镜哥穿过前边一排的‘钓鱼台’,直奔他的‘鱼饵’走了过来,停在他的棋盘前做沉思状。
陈兵心中一喜,这种书呆子最是容易上钩,搞好了今天没准还能捞条大鱼。急忙将袖子往下拉了拉,将手臂上的纹身盖住,然后露出自认为最是温柔和蔼的笑容,讨好的说道:“来一盘儿啊大哥?红先黑后,每盘二十块!”
“哦,那和棋算谁赢呢?”眼镜哥似乎在心里已经将棋局破解完毕,自信满满的问道。
有门儿!陈兵眼睛一亮,急忙答道:“红先黑后,和棋算红子赢,大哥你选红子么?”说着还故意弄出了一丝颤音。
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第一是不问对方玩不玩而是直接问要什么子,这样对方若是在玩和不玩两可之间的话很可能就会答应下来。再者就是直接问对方是不是要红子,并且隐隐露出害怕之色,这样对方就会认为他是因为害怕对方选红子儿才特意这么问的,正常情况下对方是一定会主动选择红子的。
当然也有不正常的,那样旁边的同行就会过来帮忙,或是劝,或是直接搅乱棋局。
不过这位眼镜哥明显是那种十分正常的人,只见他把自行车支好,直接便掏出二十块钱来蹲在了棋盘对面,自信满满的说道:“选红子吧,我先走是不是?跳马!”竟是直接动起了手。
开始走棋,陈兵也不得不专注起来,虽然只要对方一动手基本上就代表着二十块钱进兜,但也怕万一走神失手。一旦失手输钱还在其次,他以后可就没脸在这个圈儿里混了!
“将!”
不到一分钟后,棋盘上貌似占尽上风的红子便被黑子杀的七零八落,最后一招将死。
“呵呵,大哥是不是有点儿紧张啊,我看你有两步可是走的不对,不过这样也差点儿没走和棋了,要不再来一盘儿?五十一盘儿怎么样?你要是赢了不但把输的都赢回去还能赚三十。”陈兵把对方手里的二十大元揣进自己兜继续蛊惑道。
“行!再来一盘儿就再来一盘儿,这次你慢点儿走啊,忙的是什么!”眼镜哥也是输的不太服气,等陈兵把棋局摆好后两人又开始厮杀起来。
“再来一盘儿!”
“再来一盘儿!”
“再来!”
“来······”
“不可能!怎么总是我输,你这棋有问题,你这是骗钱!”不知下了几局之后,满脸是汗的眼镜哥终于开始暴走,把棋子一扔指着陈兵气急败坏的吼道。
“诶我说大哥,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讲啊!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了,我们这可是公平赌棋,自愿参与,绝对的童叟无欺!”
陈兵见对方横眉立目的指着他,语气也开始变的不善起来,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手臂上的龙头刺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
“你······你这是诈骗!我要报警!”眼镜哥看了一眼陈兵露出来的纹身,再看看旁边围过来的几个同样摆残棋的主儿,心中不由得有些发虚,知道自己今天是被当肥羊给宰了,便色厉内荏的拿出手机。
“警察管你这破事儿,人家又没拉着你玩儿,挺大个人连盘儿棋都输不起,还好意思嚷嚷?我看这样吧!这回你用黑子,摆棋的小兄弟用红子,你们两个再来一盘儿,这棋局有没有问题不就知道了么?”眼镜哥刚要按手机键,突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穿着大花布衫的马脸男子,用手一拉眼镜哥,指着棋盘劝道。
眼镜哥此刻已经是方寸大乱,一听马脸男的话,觉得甚有道理,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自己的一根筋,怎么这么半天就没想到换棋子呢!
“对!不能总是你用黑子,我看这残棋无论怎么下都是黑子赢,这回我用黑子,要是赢了你就得把之前我输的钱都退回来!”
“行!你用黑子就你用黑子,不过想要把钱赢回去就得拿出相同的钱来抵押,我们把钱都放在··就放在这位大哥手里吧,谁赢了就都是谁的!”陈兵把刚刚赢来的钱卷成一卷,交到了马脸男子的手里,两人眼神交错之际,都隐晦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个马脸男是他们这一排摆残棋的托,专门用来处理这种‘突发事件’的,就在刚刚他拉着眼镜哥‘劝导’的时候,陈兵已经悄悄把棋盘上的某个黑子挪动换了一个位置,自然是胸有成竹。
“压钱先不急,咱们先玩着,这把我是一定会赢的!”眼镜哥手伸入衣兜后脸色一僵,干咳了两声后便催促陈兵开始走棋。
陈兵一见对方的脸色,立刻就知道对方是没钱了,心中不禁有些失望,看来收获是到此为止了。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借着这个因由让对方赶紧走人,便冷冷开口说道:“呵呵,哥哥,咱们这行的规矩可是没有赊欠这一说,再说我赢了之后你没钱给我找谁要去?要是没钱的话那就请自便吧!”
眼镜哥被陈兵挤兑的脸色泛红,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戒指来,递给侯兵后说道:“这是我祖传下来的戒指,抵押在这儿总可以了吧!”
“祖传的戒指?你骗谁呢?这不就是天桥对过卖旧物的何七嫂摊子上的么?我看连五十块钱都不值!”陈兵拿着戒指讥笑的说了一句。
他倒不是真的认识这个戒指,就连何七嫂也是杜撰出来的,主要就是诈一诈对方,他不认为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能舍得把祖传之物拿出来抵押。
果然,这一诈还真诈出点儿东西来,只见眼镜哥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接着就怒气冲冲的把手机往棋盘旁边一拍,高声说道:“加上这个总可以了吧?”
“好!虽然你这手机也就一山寨货,但我看大哥你也是爱棋之人,那就开始吧!拱兵!”
······
一分钟后。
“呵呵,大哥您这手机老弟就不要了,以后还望大哥再来和老弟较量棋艺啊!”陈兵收起棋盘,笑容满面的把眼镜哥的手机还给了对方,做事留一线,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哼!”眼镜哥愤愤的接过手机,推着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小子今天收成不错啊!怎么样,哥哥我帮你这么大的忙,是不是得分点儿?这个戒指就归我好了!”人群散开后,马脸男拿起那枚银白色的戒指晃了晃,阴笑着对陈兵说道。
“想得美!这枚戒指我还得回家孝敬我老爸呢!这二十块算我给你的烟钱。我要先收摊儿了,还得去拜见大斌哥呢!。”陈兵一把夺过戒指,又从赢的钱中抽出两张十块的递给对方。
这枚戒指虽然当时被他贬低的一文不值,但实际上成色还真不错,自然不能便宜了对方,他可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我靠!你老爸不是死了很多年了么?还孝敬个球啊!下次再有状况别找我帮忙啊!”马脸男捏着两张大团结不忿的说道。
不过虽然不忿,但也没继续和陈兵计较,因为陈兵和他们这一片小混混的头儿大斌哥有那么点儿拐弯抹角的关系,让他多少有些忌惮。
“走了!明儿见了诸位!”陈兵把戒指往手指上一套,揣起钱拎着象棋喜滋滋的打着口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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