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阴森的暗室里,布满了厚重的木格子。每一个木格,就关押着一个犯人,寻常人只要一走进去,就会闻到阵阵酸臭的、霉变的腐败气息,令人作呕。
昏黄的灯盏悬挂于壁,发出惨淡的桔色光芒,明明暗暗的阴影照着最靠里的那格牢笼里的那袭血色白衣。
那里,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横卧在乱草之上,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她的十指,已经被人生生掰断,骨残零丁地散落在地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手掌,还有满地的褐色血渍,依稀可以看出当日的惨烈,即便是血迹已干,依旧让人惨不忍睹。
那女子长发拂面,血肉模糊。再细看,她的脸颊被利刃划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身上那件早已看不清颜色的丝织衣裙,东一片西一条地垂落下来,覆盖着她被生生打断的双腿——那个女子的腿,早已断了,现在,以诡异的角度蜷缩在那里。别说是爬了,就连移动一下都已经不能。
眼睛!唯有她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混浊而且茫然,毫无焦距。
商明玉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她恨,她不甘心。
商明玉的面前,围着数个面目狰狞的男女。此时,他们正俯下身来,一字排开,争先恐后地逼问这个生命已经垂危的女子:“商明玉,飞花落雪针和针谱到底在哪里?快说?”
“商明玉,快说,快说……”
“商明玉,你再不说,我就将你的疯娘千刀万剐……”
“商明玉,要想保住你的疯娘,就快些交出针谱……”
飞花落雪针和针谱。
那是商家的不传之秘,传说能肉白内,起生死。更有人说,那针谱,更是隐藏着一个绝大的秘密,至于那个秘密是什么,却至今没有人知道。
这些人,就为了它,丧心病狂地抛弃了亲情,出卖了爱情。将商明玉当成了棋子。
棋子,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弃子。
商明玉缓缓抬起逐渐混浊的眸子,吃力地朝眼前的人依次看了过去——张张充满欲-望和暴戾的丑陋面容,是定格在她残缺生命里最后的记忆。
蓦地,那个满脸是血的人,惨烈地笑了起来。
再次崩裂的伤口,有血水淌出,顺着她的脸颊而下。就连她沙哑的声音里,都似乎带了说不出的血腥气息:“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三叔……你们永远都得不到那样东西!而我,即使化为厉鬼,都绝对都不会放过你们……”
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传来,商明玉头一歪,身子一沉,就再没了任何气息。
宝定帝十三年,农历六月初一。
商府后院。
落日的余晖,洒在白惨惨的窗棂上,宛若蒙上一层淡淡的血色——惨淡,诡异,显得那般不详。
残旧的院落里,挂着一张破败的白幡,正在一来二去的风里轻轻摇摆,说是令人悲哀,倒不如说让人可笑。
再往院子的里端看去,就看到一张被人卸下的门板。那里,直挺挺地躺着一个额头青肿,满脸血污的女子!
院子里空寂凄凉,满目疮夷。只有一个模样清瘦的小丫头正抚尸痛哭。看她那模样儿哀恸悲绝,凄惨无比,令人不忍卒睹。
躺在这个门板上的,是商府的五小姐商雪玉。那个痛哭流涕的,则是她的贴身丫头红珊!
今日里一大早,商雪玉便被四小姐商宁蝶软硬兼施地拉出去游玩,是红珊看着她走出门去的。可没想到是,这晌午还没到的当儿,商雪玉就被人横着抬回来了。
去而复返的商雪玉满脸是血,浑身狼籍,早已魂归黄泉。红珊拉着送商雪玉的肖儿问是怎么回事。肖儿的眼神躲躲闪闪,只说五小姐是自己不小心撞上假山活活撞死的!
红珊一听,差点儿晕了过去!
商雪玉是个可怜的孤女。
她上没有姨娘疼爱,后没有后-台撑腰,从小到大,都是被姐妹们百般欺凌和玩-弄的对象。靠着奶娘的维护才苟活了下来,而今,更是生生地命丧黄泉。
红珊的嗓子,就快哭哑了,她哭自己的小姐命苦,也哭自己人小力弱,明知道小姐死得蹊跷,可有冤无处诉!
忽然,破旧的大门被撞开了,满脸横肉的汪嬷嬷,带着两个家丁抬着一口薄棺长驱而入。她往院子里一站,肥腰一挺。伸手一指门板上的女子,吼道:“三姨娘说了,死人占着活人的地方,晦气,来人,入棺,把五小姐埋到后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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