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在叶离的记忆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明节的天气总是很不好,吹过来的风依然带着一丝冷冽,仿佛严冬一直就没有结束过。
象征着万古长青的一排排松柏整整齐齐地矗立在公墓的四周,无数冰冷的碑石唯一能证明的只是许许多多曾经鲜活的生命已经在这里释放着最后的安祥。
盯着眼前两块简单而又显得庄严肃穆的石碑,叶离不知道站了多久,那副厚厚的眼镜片下早已泪眼朦胧,“奶奶,爸,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们。”
带着一丝不舍,带着一丝彷徨,叶离缓缓地离开了这个从他记事开始就每年要来的地方,白菊花的花瓣在风中轻轻的摇曳,似乎在诉说着对亲人无尽的思念。
叶离自出生那年起就失去了父亲,严格地说,是父亲失踪了,从此杳无音信,最后被判定死亡。两岁那年,母亲因为一场意外车祸也永远地离开了人世,之后的十八年,一直是奶奶含辛茹苦地将叶离带大。
半个月前,奶奶下楼买菜时不慎从楼梯上摔倒,当叶离拼了命从学校跑回来时,老人家已经躺在医院里,再也无法拉着叶离的手,问他有没有找到中意的女孩子了。
变卖了家中所有可以变卖的东西,用光了最后一点积蓄给奶奶办好后事,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亲人
叶离强忍心中的悲伤收拾着换洗衣服,看着和奶奶相依为命租住了十几年的小屋,用力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情,“这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所有的交接手续都已经办好,明天这屋子将会有一个新的主人,和我再也没有什么关系。”
“咚咚”
一阵敲门声突然将叶离从迷茫中惊醒,“谁?”
“请问,叶离先生是住在这里吧?我是来送包裹的。”一个充满活力的小伙子站在门外。
“是的,我就是叶离,我的包裹?”
奇怪地看了看眼前这位年纪相仿的男孩,叶离有些疑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上大学以来也一直住校,谁会往这里给他寄包裹呢。
“是的,先生,本来收件地址不在这里的,我们查了好久才知道您十几年前就搬到这里来了,不好意思,按规定,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卡,我要核实一下收件人。”
叶离从身上掏出身份卡递给对方,“你确定这是我的包裹吗?”
“您叫叶离,今天正好满20周岁,收件人没错,收件日期也没错。”
送包裹的小伙子将叶离的身份卡在识别机上刷了一下,咧着嘴笑笑,“好了,您检查一下包裹外观有无损伤,如果可以的话,您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等叶离看过包裹,并在送货单上签上名字,小伙子笑着挥挥手,“叶离先生,祝你生日快乐,再见。”
“是啊,今天原来还是我的生日。”
叶离苦笑着轻轻关上房门,每年生日,奶奶都会自己做一个简易蛋糕帮他庆祝,从今年开始,这样简单而又温馨的生日再也没有了。
包裹很小,份量却不轻,正面写着叶离曾经的住址和他的姓名,却没有寄件人姓名。
“奇怪了,这邮戳上竟然是20年前的日期。”
一个来自20年前的包裹?缓缓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铁盒,装着一封纸质略显陈旧的信,外加一根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试管。叶离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颤抖着打开这迟来了二十年的信,信里是熟悉而又陌生的笔迹。,
“亲爱的儿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别伤心,也别难过,自从我开始一项秘密研究之后,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爸爸”叶离哽咽着,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滚滚而下,这封信竟然是从未谋面的父亲二十年前写给自己的,透过那略带着潦草的笔迹,叶离甚至都能从中感受到那字里行间中饱含的亲情。
“这个盒子里的那支试管是我的最新研制成果,我最值得骄傲的作品,但同时它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东西!一旦这支试管落在某些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我谁也不敢相信,因此,我决定将它留给你,我的儿子!”
“我让这个包裹在你二十周岁生日这天才交到你的手上,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很多人会寻找这支试管,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你们母子俩的生活,但只要他们一天找不到,就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他们谁也不会想到,我会跑到这个最偏僻的小镇,寄一个二十年后收件人才能收到的包裹,他们想得到它,做梦!”
“亲爱的儿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你遇到了生命危险,你你就把这支试管里的东西喝了吧,它将会给你的身体带来一些改变,虽然极度危险,但可能会救你一命。你一定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时,千万别喝,切记,切记!”
“儿子,你知道吗,爸爸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俩,甚至你出生时我都不能陪在你母亲身边,更不能亲眼看着你降临到这个世界,这将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我欠你们的,太多太多,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不说这些让人伤感的话了,对了,亲爱的儿子,我可是为你订了一个娃娃亲,指腹为婚的那种,我有一个哥们名叫沈啸天,我写信这会儿,他孩子还没出生,比你小上两个月,如果没出错的话,应该是个女孩,而且也肯定是个美女,你有时间就去偷偷看下,如果满意就娶回来,呵呵”
“我的时间不多了,该写的、不该写的好像都写了,又好像都没写完,儿子,其实我现在很高兴,因为我知道,此刻的你已经二十岁了,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叶离这个名字吗?”
“不管一片树叶有多么不愿意,不管树有多么不舍,不管有没有风的影响,树叶总要离开树去它想去的地方,去寻找它自己的生活。儿子,坚强地生活下去,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还在不在这个世界,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不称职的父亲叶欢留笔。”
为了省下两元钱的车费,叶离拖着疲惫的身体已经在路上走了三个小时,天色渐晚,马上就要到学校了,从此以后他就要面对新的生活。
右手拎着一些穿了很多年的换洗衣物,那封发黄的信纸被他紧紧捏在左手,再加上口袋里的小铁盒,这已经是仅存的全部家当。
“我会好好生活下去,父亲,您放心吧,因为我是叶离!”
紧紧抿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中愈发透露着坚定。
叶离是一名大三考古系学生,就读的江南大学是江南省最好的学院,其实考古系并不是江南大学的强项,只是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当初选择这个专业的理由是录取分数线低,同时学校离家非常近。,
只要再转一个弯就是学校的东门,因为是新校区,所以比较偏僻。这条路叶离走过无数次,还算安全,同时路程也是最近。
“救命!唔”
一声微弱的呼救声隐隐约约从不远处传来,似乎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叶离停下脚步,仔细倾听了一会儿,就在前面转弯处的小树林里,发出些轻微的响动声,好像是有人在挣扎着。
“你个笨蛋,快把她按住,她都快踢到我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远远传来。
“老大,前面就是学校,如果有人看见”
“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哪有什么人,就算看见又怎么样,谁敢管我的事。少罗嗦,快点。”
有个女孩被劫持了,在这里遇到歹徒,如果自己不管的话,那个女孩子可能就危险了,况且,这个女孩极有可能就是江南大学的学生,叶离立即向那边冲了过去。
“住手!快放了她,前面前面就是学校,如果如果你们再不放人的话,我就要去就去通知门卫了,”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叶离非常紧张,如果这样就能把对方吓走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女孩已经被按倒在地,三个混混一样的人正围在她的身边。
“妈`的,竟然这里还真的有人,老三,你搞定。”
说话的歹徒穿着一件长袖t恤,袖子被捋到臂弯处,露出一个黑色的纹身,阴沉沉的脸上透着狠戾。
“嘶九纹龙!”
叶离倒吸了一口冷气,九纹龙本是江南大学的一名学生,算起来还算是叶离的学长,五年前因为连续搞大了三个女同学的肚子弄得路人皆知,因为影响太坏被学校开除,从此带着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在学校周边打架斗殴、收保护费、调戏女学生,简直是无恶不作,因为犯事而出入警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可是每一次关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成为江南大学附近的一霸,无人敢惹。
如果叶离考虑的再周密一点,现在更应该做的是马上去通知学校的门卫,而不是威胁这帮家伙,但这世界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一个混混拎着一根铁棍奔了过来,“臭小子不想活了,竟然想管龙哥的事!”
从小就有些自卑、木讷的叶离在这一刻竟然没有后退一步。
风声响起,铁棍重重地落在叶离的腿上,打得他一个趔趄,紧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一拳,叶离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感传来,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缩了起来。
“这样一个废物还想着英雄救美,我草!”
老三吐了一口唾沫,又是一脚踩在叶离的脸上,“龙哥,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九纹龙冷笑了一声,“老子最讨厌这个学校的男生,没一个有种的,都是一群没义气的家伙,打一顿,让他今晚跪在这,明天早上八点再滚蛋,如果敢早走的话,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好嘞,”老三抬起腿,又是重重地一脚踢在叶离的脸上,“小子,以后长点记性,动动脑子,不是谁的事你都能管的。”
面部遭受重击,眼镜也不知道飞到哪儿了,感觉一阵头昏眼花天旋地转,鼻子里一股热流汩汩而出,正在恍惚之间,隐约看到身边这个混混正在翻自己装着换洗衣物的袋子。
“真他`妈是个穷鬼,都是些烂衣服,我呸,身上有没有钱,拿出来!”,
叶离自始至终紧握着一张纸,老三以为会是什么比较值钱的东西,伸手便去拿,可是那是被叶离视为父亲的唯一遗物,怎么可能会松手,正在拉扯间,这封发黄的信纸被撕成了两半。
“啊!”叶离疯了一样地扑向老三,“你还我信来!”
“砰!”
又是重重的一脚,叶离再一次被踹翻在地,胸口气血翻滚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靠,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张烂纸。”
老三一脚踹出,目光落在了叶离的上衣口袋,“你口袋里面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口袋里的铁盒在这番打斗中露出了一角,叶离吃力地抬起右手将口袋紧紧地护住,向后艰难地挪动着。
“这是父亲留给我的,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此时此刻,这是叶离心中唯一的想法。
“快点给我!妈`的,你想不想活了。”老三抬起铁棍,用力抽向叶离护住铁盒的右手。
就在铁棍即将打中手臂的时候,叶离不顾一切地翻身将铁盒压在身下。
“砰!”
背上遭遇重击,叶离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的尘土之中,“我应该是快死了吧,没想到今天不仅是清明节,不仅是我的生日,明年的今天竟然还是我的忌日。”
快死了?脑中似乎有一个念头滑过。
在老三伸手抢夺铁盒之前,叶离使尽全身力气打开盒子,拔掉试管塞,一仰头将蓝色液体一饮而尽,“我就是死,也不会让父亲的遗物落入别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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