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是个暴君,不高兴了就想杀人。
他杀人没有理由,只看心情。
片刻之前,他刚杀了个人。血溅出来,和那个女人的头一起,滚落在楚星脚下。
“啊!”陪嫁的丫鬟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这一声穿透了楚星的耳膜,他眉骨往下压了压,眼底一片阴郁。
声音低沉不悦,又隐隐压抑着什么:“拖下去。”
有两个守卫便进门来,将那丫头打晕了,拖了出去。
殿中沉寂下来,跪了一地的奴才,气氛沉闷。楚星烦躁起来,觉得自己仿佛血液也躁动起来。
楚星丢了剑,铁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道:“处理干净,若叫孤明日还看见和她有关的东西,孤便杀了你们。”
那群奴才瑟瑟发抖,皆低着头,没人敢答话。
楚星视线扫过他们低垂的头颅,只觉得个个脑袋都适合割下来。
他大叫一声,出了殿门去。
奴才们瞧着这位帝王的暗紫色衣角都消失在夜色里,仿佛劫后余生。
楚星出了殿门,把身边的守卫也赶走。他压抑着胸中的烦躁,一路大步往前走,不知道走到何处。
待到回过神来,楚星人已经在冷宫门口。
他看了眼萧瑟的宫殿,平时过分冷清,这会儿却格外合他意。
冷宫里是没住着人的,前朝时候,犯了错的妃子会被贬去冷宫,在楚星即位之后,那些人都死了。
他推开冷宫的门,今夜月色清冷,仿佛连灰尘都无处藏身。楚星进了门,周遭的阴冷气氛,叫他情绪稍稍安定下来。
他循着游廊往前走,在月色里,这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直到少女的灯笼,照亮了路的尽头。
楚星停下脚步,看着那女人。
她提着一盏纸糊的灯笼,那是下等宫人才会用的东西。
楚星看着她,她弯着腰,视线一寸寸逡巡过游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找得那么专注,那么认真,仿佛世界万物都不存在一样。连同楚星,也是不存在的。
楚星觉得很有意思。
他放轻了脚步,走近少女。少女扎着下等宫人才会扎的发髻,仍旧在低头找寻着什么。她抬起头来,灯笼将少女明丽的脸庞照亮。
“啊!”她小小叫了声,眨着眼睛,有些新奇地看着楚星。
楚星脸色又沉下来,仿佛世界重新有了存在感,他也有了存在感。
他以为,她也要立刻害怕起来。
可是没有。
少女只是新奇地眨着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如同小孩子看见一个新玩具那般。
她的表情忽然也明亮起来,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
“你长得真好看。”少女说,目光中有些迷离。
她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该用什么形容词一般。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腮帮子微微鼓着,表情很是为难。
这模样,让楚星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猫。也是这样,很可爱。
那只猫会舔他的脸,那时候他还是皇子。后来有个侍妾,因为那只猫挠花了她的脸,她把那只猫杀了。
后来楚星也把那个女人杀了,尸体扔给了野猫吃掉。
楚星回过神来,眼神幽暗,看着面前这少女。
楚星笑起来:“哦?有多好看?”
少女看着他的笑容,脸色又呆住。她眨了眨眼,靠近他,“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她这么说着,已经在他脸颊飞快地印下一个温软的吻。
楚星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受到了她的软。
她已经回身,缩着脖子,一脸高兴的样子。
“啊,亲到了。”她自言自语。
楚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被这宫女占了便宜。
按理说,他应当生气。
可是他一点也没觉得有怒意,甚至于连浑身的血液也变得安静下来。
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了,就连冷宫里的微风也变得轻柔而缓慢。
她还在兀自高兴着。
楚星声音有些低沉:“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嘴角弯着,含笑道:“我叫城月。”
“城月。”他轻声念了一遍。
大约是怕他不知道,她又解释:“城,就是城墙的那个城,月就是……”
她抬起头来,指着天上好大一轮月亮,笑得灿烂:“就是它!”
“啊,我忘了正事了,我的东西丢了,你可以帮我找找吗?”
她摸着下巴,低下头来,目光看向游廊的四周。
“是一只耳环,我很喜欢的,托三顺给我买的。”
楚星本想说:“大胆,你可知道孤是谁?”
可他喉头一动,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跟着她一起,低着头,寻找着那只小小的耳环。
她一边找,一边喃喃自语:“我今天来这里打扫,回去之后,就发现耳环只有一只了。”
楚星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侧脸。
沿游廊一直往前,有一个荒废的湖。湖水在月色里,波光粼粼的。
城月目光一瞥,发出赞叹的声音。
“好美啊。”城月看得入神。
“咕。”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声,打破这气氛。
城月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肚子,解释:“我为了找耳环,晚饭都没有吃。”
楚星看着她,忽然笑了声。
“是什么样子的耳环?”他问。
城月比划着,“是一朵桃花。”
楚星哦了声,“你回去吧,我帮你找。明天,明天你来这里,我一定找到了。”
城月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楚星嘴角勾了勾,好人?
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个好人。
他看着湖里的月亮,声音也柔和三分:“嗯,我是个好人。”
城月看了眼时辰,确实已经不早,她若是再不回去,就要关门了。
她撑着石栏杆,踮脚又亲他一下。
“谢谢你,我明天会记得过来的。”
城月飞快地跑远,提着的灯笼一晃一晃的。
楚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左边脸和右边脸都被亲了,仿佛还带着她的淡淡的奶香味。
楚星沿着游廊折返,踏着月色回去。
他回到自己的宫殿,宫人们还在等着他。
“奴才们恭迎陛下回宫。”
“嗯,都下去吧。”他心情大好,连说话声音也活泼了两分。
宫人们心中惊诧不已,距离他发怒,还没过去一个时辰。
他们退下去,又被楚星叫住:“等等,去叫尚宫过来,告诉她,孤想要一朵桃花的耳环。”
“是。”
宫人出了殿门,互相看了一眼,感觉松了口气。
一个宫女说:“吓死我了,今天陛下生了好大的气。”
另一个宫女应和:“是啊,谁叫那刘妃不知好歹,竟然妄想给陛下下药,以此来爬龙床。结果被陛下发现了,当场就把她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说起这些,她们心有余悸。
对视一眼,“快别说了,去叫尚宫过来吧。”
自从楚星即位,大昭的后宫已经十分冷清。这冷清是相对而言,从前为了繁衍子嗣,每位帝王的后宫里,女人数不胜数。而如今,不过十来个。
众人皆知,楚星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他仿佛谁都不喜欢,即位三年,连个娘娘的手都没碰过。
可是子嗣是不能断的,那些大臣着急上火,还是不断地往宫里送人。送进来的那些女人,要么是胆子太大了,已经成了孤魂野鬼。要么就是胆子太小了,连楚星的面都见上。
这宫里的娘娘们,都不好过。不过主子再不好过,也比奴才好过。
城月赶着点,回到自己住处。这是和她一样的宫女们的住处,一间房里,大通铺上睡着七八个宫女。
城月睡在最里面,没人同她亲近,因为她脑子不好。
城月是宫里一个老姑姑捡来的,在城墙底下,那天晚上好大一轮月亮高高挂着。因此她就叫城月。
姑姑在的时候,城月日子还算好过。十岁的时候,姑姑病死了,城月日子就不好过了。
因为她脑子不好,那些娘娘们宫里选宫女都不要她。她只能做个杂役宫女。
杂役宫女的活计,也有轻松和苦之分。
那些宫女们排斥她,因此她要做的都是她们不愿意做的活计。
比如说,去冷宫打扫。
她们都说冷宫里死过人,还有鬼,就打发城月去。
城月躺进被窝里,嘿嘿笑了声,冷宫里才没有鬼。只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她还亲了那男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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