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年,除夕之夜。舒嬲鴀澑
天空一片薄凉,漫天纷飞的雪花,如扯破了的棉絮一般,到处飞舞,四处飘零。
雪下的越发紧了,连呼啸的北风也跟着横行嘶吼了起来。
高府,一处破败的柴房里,半扇木窗被风刮的铮铮作响,李青歌抱着女儿缩在角落,口里一遍遍的轻哄着,“囡囡乖,不怕不怕,那只是风的声音,外面下雪了,囡囡闭上眼睛,快快睡觉,等醒了,天亮了,风就停了,雪也停了,娘带......”
话未说完,突然,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随着哐啷一声,一股嘶吼着的冷风夹杂着雪花肆意卷进屋来,风雪刺痛了李青歌的眼睛,但来人是谁,她却一望既知。
来不及细看,她忙抱着女儿想起身,奈何双腿早已冻的僵硬,还未起来,便又重重跌下。
顾不得那刺骨的寒痛,李青歌沙哑着声音向来人求救,“逸庭,逸庭,囡囡病了,囡囡病了,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然而,高逸庭却并未进来,他只朝里望了一眼,便站在门口,风雪之中,他身姿挺拔如常,只是,俊美的面上清冷似雪,双眸微敛,溢满阴森与残忍。
“少爷。”跟来的下人看了他一眼。
“还不快办,等什么,难道要让这贱妇活到新年吗?”高逸庭没有开口,说话的是李碧如,他的第二房小妾。
一听这声音,李青歌眸里闪过绝望,但很快镇定下来,朝外喊着,“逸庭,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愿意离开高家,求求你救救囡囡。”
然而,进来的不是高逸庭,却是她的乳母张氏。
“夫人。”张氏冷笑着向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那丫鬟端着托盘,看不太清楚样子。
“嬷嬷。”从她的眼神中,李青歌觉察到了一丝不祥,本能的她将怀里重烧昏迷的女儿抱的更紧了。
看她眼里的戒备,张氏笑的温和,但眼神之中分明是嗜血的恶毒,“夫人,今儿是除夕,是一家子团圆的日子,嬷嬷我送你与小小姐去跟老爷太太相聚,好不好?”
“你要干什么?”李青歌心口一跳,就见张氏一招手,身后的丫鬟就端着托盘过来。
张氏就手拿起里面叠放整齐的宣纸,随后浸入盆中的清水里,一边还笑着望向李青歌,“夫人,这可是上等的宣纸,不会辱没了你的。”
等宣纸完全浸湿之后,她才展开给李青歌看,“过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想让她死吗?李青歌抱着孩子往墙角缩着,“不,不......逸庭,逸庭。”
等她知道了张氏的意图,便凄惶的朝外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张氏不耐,一张宣纸恶狠狠的盖到了李青歌的脸上,白胖胖的脸上顷刻间露出瘆人的狠毒来,“还是省省吧,再过几日,少爷就要迎娶云初公主了,你呀,还是带着你的小杂种赶紧去阎王殿吧,赶早呢,说不定能少受点苦,若晚了,再耽误一年,那可就得再做一年的孤魂野鬼了。”
那一张浸了水的宣纸盖到脸上,寒意顿生,呼吸顷刻间被截断了,李青歌痛苦的伸手去揭,却被张氏一把捉住手,死死的压到了墙上。
她呜呜乱叫,身子剧烈的颤抖,整个胸腔弥漫着一股痛意,似要炸开一般。
许是人之将死,那力气突然大了起来,一把甩开了张氏,她抓开脸上的宣纸。
新鲜的空气,即便冷冽的让人皮开肉绽,她也贪婪的呼吸着,直到肺里似乎冻裂。
“死贱人,你敢推我。”张氏起身,上前就要抓她怀里的孩子。
囡囡在病中,她怎么可能让这毒妇抓住,李青歌忙抱着女儿向边上爬去,一边爬一边嘶喊着高逸庭的名字,尽管对这男人已经绝望,但此刻,她再没有别的路可走,再没有......
“张嬷嬷,我说你老了老了,办事倒越来越不济了,你们两个手脚好好的,却连个废人都抓不住,看来这高府的饭是白吃了。”李碧如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那猫戏鼠似的一幕,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
“二夫人。”张氏谄媚的唤了一声,紧接着又凶神恶煞的瞪向李青歌,“小蹄子,你娘那贱人老娘治不住,连你这小蹄子老娘再治不住,老娘也甭活了。”
说着,又向李青歌扑了去。
从来不知道张氏会如此凶狠,直到她拽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拖到李碧如跟前时,她甚至还有些恍惚,到底是从小带她到大,竟是这么的恨么?
李碧如居高临下的望着李青歌,头发干枯如草,面色饥黄晦白,左边脸上那一处像是被开水烫过的疤痕,更是触目惊心的让人作呕,青紫的唇角还渗着血丝,她不自觉的用脚尖托起李青歌的下巴,盯着那一双澄澈如星子的双眸时,没来由的一阵恼火。
脚尖一使力,李青歌便被她踢翻在地,下巴处很快淤青一片。
李青歌一手撑地,一手护住孩子,胸腔里一股气流涌出,她没命的咳嗽起来。
李碧如冷冷一笑,“李青歌呀,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哼。”
李青歌根本就不看她,只用尽最后一口气,对着外面的人喊,“高逸庭,我知道我今日非死不可,但是囡囡到底是你的亲骨肉,她是无辜的,她还是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求求你,放过她,找个好人家,将她送了吧。”
门外风声夹杂着雪花落地的簌簌声,却惟独没有人的应声。
李碧如眼神一冷,上前一脚踹在了李青歌的心窝上,“丑八怪,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今晚就是你与这小贱种的死期。”
音落,她便亲自扑上前,一把抢过李青歌怀里的孩子,美丽的眸中闪过黑暗,如地狱中的厉鬼一般,不等李青歌嘶喊,她随手一扔,就见一小小的物体从半敞的窗户中飞了出去。
似乎有重物坠地的声音,似乎又没有,似乎那一切只是狂风在呼啸。
李青歌心口刹那间碎成了一片片,瞪着那不停摇晃的窗口,怔愣,怔愣......
窗外,黑暗中,只有风雪扫过的身影。
囡囡,她轻轻喊了一声,如子夜般漆黑的眸中瞬间猩红一片,转瞬,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在这昏暗的屋内,闪烁着妖冶的红光。
“李碧如。”转身,那一具瘦弱如风中芦苇的身体竟然爬了起来,朝李碧如扑了过去,枯瘦如柴的手指狠狠的掐上了她纤白柔嫩的脖颈。
李碧如双瞳瞪大,恶毒的凤眸里印出张氏狠绝的脸以及她双手高高举起的石头。
意识,一点一点的消弱,怀里空了,耳边似乎听到囡囡微弱的哭声,但很快就没有了。
生命似乎到了极限,一片白茫茫之中,眼前闪过一幕幕过往的片段。
与爹娘亲弟相处的快乐童年,到高家之后,与那些人生活的点点滴滴。
尤其是与高逸庭,这个从小就与自己定亲的男人。
为了他,她受尽委屈,就连爹娘的冤仇也生生放下,到最后,却终究逃不过这样的下场。
就因为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就因为她与囡囡的存在挡住了他大好的前途,所以,便不得不死?
好狠,好毒。
好狠,好毒。
好恨,好恨。
ps:2012的年末,灵儿归来(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