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瑞景三十二年，京都。

    雪已连绵三日，帝都内外被白雪覆盖。

    陆府石狮旁，一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捧一本书，全然不顾四周喧闹的环境，看的津津有味。这少年唇红齿白，一双狭长凤眼微微上扬。

    远处陆少天朝少年远远跑来，对着他抱头大哭，哭丧着脸叫道：“姐，有人欺负我。”

    少年揉揉眉心，拿书在陆少天头上轻敲一下：“说过多少回，出门叫哥。”这少年是陆家嫡女，仅长陆少天一岁，名唤陆寰羽。

    陆少天眼里含着委屈，带着哭腔糯糯叫了声：“哥。”

    陆寰羽眯眼，一哂：“欺负你，你这混世魔王不欺负旁人就罢了。”凤眼中多了几分清明，勾唇略带嘲讽，但又见陆少天作势要哭，叹了口气：“带我去。”

    陆少天闻言一喜，将寰羽带到拐角的巷子，朝那些正蹲在墙角堆雪人的少年们道：“哥，就是他们！”

    那些少年见陆少天又回来了，而且身边还带了个书生气的少年，纷纷站起同时为一个头特别大的少年让出一条道，大个头神情戏谑，发出不屑嗤声。

    陆少天有些害怕，往寰羽身后缩了缩，寰羽眼神鄙夷，暗骂：怂货！

    众人见陆少天畏畏缩缩皆笑作一团，指指点点，寰羽一个跨步上去，直接给了大个子一巴掌：“陆少天只能被我笑，你们算什么东西？”挑眉，收手，身上无端多了几分凌厉气势。

    大个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挨了巴掌，厉声叫骂：“臭小子，你敢打我，兵部尚书可是我爹！”大个头脸上留有五指印，表情狠毒。

    寰羽心下寻思，陆家生意之所以做大，一部分也是因，每年向官府疏通银子，眼下要与兵部尚书的儿子闹起来，必定得不偿失。这下陆寰羽倒是有些恼火陆少天，招惹谁不好，偏生与官家子弟扯上关系。

    见寰羽表情犹豫，大个子更是得意，用萝卜般粗的手指点向寰羽，嚣张笑言：“小子，你也知道怕了，跪下向爷爷磕个响头，小爷我就放过你！”这灿烂如菊花绽放的嘴脸，让寰羽心生厌恶，压制满腔的怒意，严肃地向大个头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语气竟比大个头还要嚣张，凤眼中光芒渐盛，彷如目空一切。

    对方被寰羽没由来的气势所震慑，许久才又得意道：“不知道，但在京城中还没谁敢得罪小爷我。”

    “哦？”寰羽脸上带有似有似无的笑意，挺胸昂头，将陆少天从身后拉来，继续问道：“你可知他又谁？”

    大个头是真迷糊了，心下嘀咕：难不成他们来头真的很大？　他故作镇定道：“不、不知道，又，又怎样？”

    寰羽脸上笑意更浓，扬起嘴角，食指挑过额前的刘海，凤眼露出得意光芒，又问：“那，你知道小爷住哪么？”这话说的随性。

    “这很重要么？”对方皱着眉，眼前的寰羽他一时看不懂。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说罢，寰羽完全没了顾忌，此时不揍更待何时，抬起手就将对方翻到在地，右手擒住他，不让他动弹分毫，左手成拳就往对方脸上招呼，直打的对方哀嚎满巷，昏天地暗，日月无光，期间还伴随着野狗助兴的吠声，半响过后，寰羽松开了钳制贾强的手，吁了口气：“舒坦！”

    对方十分艰难的从雪地里爬起来：“你、你，到底是谁？”

    寰羽学着贾强的语气说：“我、我，不告诉你！”说罢，拉着呆愣当场，不明所以的陆少天，一溜烟跑了。

    直到那两个身影消失在弄堂尽头，大个头才明白自己被忽悠了，他们哪里有什么来头，就冲着自个不认识他们，没法找他们报仇才这么嚣张！

    【2】

    文轩阁。

    寰羽瞥了眼在一旁缄默不语的陆少天，无奈道：“你也不小了，怎这般不知轻重。”

    陆少天厚着脸笑道：“这不都解决了么，你快去忙吧，不是说赚了银子，一同去花楼见见世面么？”一提到花楼，陆少天眼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芒，推着寰羽往里走。

    寰羽又瞪了陆少天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再往里走，文轩阁老板迎了出来，笑道：“陆少爷往里请，今儿个正好来了几幅难对。”

    有人识得寰羽，小声对着身旁的文人介绍：“这位便是陆家大少陆寰羽，不仅经商有一套，也很博学呢，人也长得俊朗，媒婆都快踏破陆家门槛啦。”

    有姑娘掩面瞧着寰羽，满面桃红，将手里帕子往寰羽手里一塞，娇羞的朝人群里一躲，寰羽尴尬一笑，凤眼里略微划过一丝无奈。从小时起，在人前便是男子装扮，旁人只知陆家大少陆寰羽，却不知陆家只有嫡女。

    “快看，开始了。”有人提醒，寰羽回神朝前望去。

    一条竖幅直接从二楼挂下，上书：风定花犹落。

    “鸟鸣山更幽。”众人沉思间，寰羽已经快速给出答案。下对一出，文人墨客拍手称赞：“上对静中有动，下对动中有静，对的极妙！”

    最后一对倒是十分特别，一女子袅袅袭来，柔情似水的看了寰羽一眼，蘸墨，在洒金的纸上写下：桃花褪艳，血痕岂化胭脂。

    寰羽朝女子浅笑：“字是好字，可对子还是简单了。”此话说的自信。提笔书写：豆蔻香销，手泽尚含兰麝。

    在场文人无不心服口服，对的固然工整，就是这字也算大家手笔，当即就有人愿出百两购买这字。

    寰羽不做理会，直接从帐房那取了奖银五十两，欲找陆少天离开，却被人一把拉住，快速的递了张字条给她，对方沉稳有理：“我家老爷想请公子赐个下对，楼上雅座一叙。”

    寰羽淡扫一眼，寻来笔，一气呵成写下底联，笑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有缘再见，帮我传句话，他这字写得比刚才出对子的姑娘好看。”

    “你！”那人正欲发作，可寰羽却一溜烟不见了，对方无奈只好拿着纸条回去复命。

    雅座，身着暗黄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见属下无功而返也不恼，摊开手中的字条。

    上联：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

    下联：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

    “子诺，西风，这个对的好哇，好个少年郎。”　此人不怒自威严，悠然开口：“真当有趣，若朕未记错，这小子就是当年，对出子诺绝对的陆寰羽吧，陆家的人才倒是不少。”语气不知是叹是赞。

    当朝右相尹子诺只笑不语，却在听到景帝，钦点陆寰羽进入皇家学堂时，表情一僵旋即问道：“圣上，这陆寰羽是商人子弟，恐怕朝中引人非议……”

    景帝摆手，笑叹：“无妨，叫上尹霁，西风璟，一同前去。朝堂有人非议，由着他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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