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假装低头看档案,想晾一会何逸君,看看她会怎么样,结果何逸君没有任何反应,两眼直直的盯着水泥墙,毫无生气,就像是一个....死人。
见没有收获,左重突然正色问道:“何小姐打扰了,为什么你的资料没有旁证,你的父母和亲友都去哪里了,我们的人没找到你资料里的地址,你需要解释一下。”
“我父母前年已经死了,同学、师长、朋友、邻居都死了,没有人能证明我的话,如果你们不相信,那就枪毙我吧。”何逸君依然面无表情。
恩?左重将笔放下靠在了椅背上,点上了一支烟看着何逸君,他不说话,苏明浩和邬春阳也不敢说话,审问室里一片安静。
“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过了良久,左重吐出一口烟,看着何逸君,不管是真是假,即使不道德不愿意,这话他必须问。
何逸君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父母是热河人,很久之前就在沈阳做生意,前年我来舅舅家探亲,日本人那年进了沈阳,杀光了一条街的人,烧光了所有东西。”
她就是像诉说别人的故事:“我无处可去,又不想寄人篱下,舅舅就推荐我来当服务人员,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前年,那就是民国二十年了,日本人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日本修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嫁祸于中国军队,日军以此为借口侵占沈阳,又陆续侵占了东北三省。
在后世或者在金陵,这就是一段文字,一个新闻,可对于三千多万同胞,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和痛苦。
左重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发泄出来,宋明浩和邬春阳也放下了手中的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左重强忍住怒气:“何小姐,我们会通过其他方式来证明你的话,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出去了。”
何逸君被带了出去,左重拍了一下桌子:“狗日的,都是畜生。”
“唉,组长,这种事太多了。我老婆的亲戚也是从东北逃难来的,日本人干的事,没法提。”宋明浩叹了一口气。
“不说了,办正事,下一个,顾兰。”
左重告诉自己,抓紧时间把间谍找出来,这才是对那些无辜受害者最好的祭奠。
顾兰被带了进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满是沧桑的脸,根本不像是二十多的人。
左重注意到她粗糙的双手,这符合她清洁工人的身份特征,手足无措说明她的惊慌。
可是,左重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顾兰在看到自己时,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仇恨。
是的,仇恨,虽然转瞬即逝。
如果是惊慌,不屑或者逃避都正常,但为什么是仇恨?难道她就是间谍?可日本人跟自己有仇吗,左重心中满是疑问。
再次打开顾兰的档案,一切都很清晰,父亲是楚州一个读书人,小时候也算富足,后来家道中落,帮佣为生。
民国十六年后突然失踪,据她说是被人拐卖到西南大山,二十一年逃出来回到家乡,发现亲友都没了,就来到了金陵。
再后来结识了同是楚州人的少校营长谢久文,谢久文的老婆前些年得病去世了,两人相识后结为夫妻,没有孩子。
左重用笔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呵呵,顾兰消失的时间很敏感啊,民国十六年。
如果她是为了某个不能言说的原因离开,那倒是正常了。
当然了,这只是左重的猜测,他也没法直接去询问,想了一会,左重开始询问顾兰,不过多是些日常生活啊,工作啊。
苏明浩不明所以,悄悄的推了推左重:“组长,我觉得这女人没有什么问题吧,她这样的能干什么,就算当老妈子都嫌土气。”
左重瞟了一眼没搭理他,继续问道:“谢夫人,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官你请问。”顾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左重,一副紧张的模样。
“呵呵,你别害怕。你和谢营长为什么不要个孩子呢,谢营长年纪不小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左重就像是聊家常,很八卦的模样。
邬春阳看着手里的口供,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写,这要交上去会不会挨骂啊。
“长官,老谢当年在战场上受了伤,命是就回来了,可......”顾兰既怒又羞,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军官到底要问什么。
“哦,哈哈哈,是兄弟我唐突了,谢营长是哪一年受的伤啊,也没找个医生看看。”左重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继续八卦。
顾兰再好的脾气也有点生气了,生硬的回答:“有三四年了,看了德国医生也没用。长官,你到底要问什么,何必羞辱我这个可怜人。”
恩,初见面时的害怕,询问时的小心翼翼,聊起生活放松,说到痛处开始愤怒,左重忍不住想要给这位大姐的演技鼓掌。
这一切的一切,再结合到谢久文受伤的时间,左重肯定顾兰是地下党,那一丝仇恨,是不是她的战友牺牲在她面前,而罪魁祸首穿着跟他一样的军装呢。
回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左重终于碰到了地下党,他一时间有种找到家的感觉,在这个时代,只有地下党这个熟悉的名字,才能让他找到一丝熟悉感。
忍住激动,左重忽然意识到,顾兰恐怕也精通射击,所以才会用清洁工人做掩护身份,这样手上有茧子才正常。
既然可能是地下党,左重也不想苏明浩他们太过注意顾兰,于是开口道:“谢夫人误会了,兄弟我就是好奇,哈哈哈,你没事了,请吧。”
被带出审讯室的顾兰强忍着仇恨,装作胆战心惊回到关押室。心里却一遍遍回忆审讯的情形,自己有没有暴露,狗特务有没有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情报。
想了很久,顾兰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没有犯错,更没有连累组织,可刚刚那个狗特务有点奇怪,她记忆里的狗特务都是凶神恶煞,穷凶极恶的。
像这样斯斯文文,甚至像邻居家小伙子这样的特务,她是没遇到过的。
可长期的斗争经验告诉她,这种人更不好对付,想到这她眉头稍皱,不过一瞬间表情又变成了一脸愁苦。
左重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狗特务了,邬春阳拿出记录走过来,尴尬问道:“组长,这些就也要记录吗。”
“要,一个字都不能错。”左重可不想节外生枝,要是其他人知道审问记录不对,从而对顾兰感兴趣,那就完了。
“老苏,你之前说什么?”像是想到了什么,左重问苏明浩。
苏明浩犹犹豫豫道:“我说我觉得这女人没有什么问题,她这样的能干什么,就算当老妈子都嫌土气。”
“你说对了!”
左重大叫了一声,吓得苏明浩差点坐到地上,对什么对啊,自己说什么了。
“你们说,一个间谍除了可以偷窃,还有什么办法获取情报。”
“色诱啊!”没等邬春阳说话,苏明眉飞色舞的讲述起某某被色诱的经过。
左重得意大笑,一拍双手:“对,就是色诱,老苏你的话提醒我了,他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潜伏下来,怎么可能只满足一个情报渠道。
不管是偷文件还是偷听,都只限于疗养院内,范围太小,不确定性太强。可如果是发展鼹鼠呢,毕竟来这里的都是军政要员呐。”
说到这,左重肯定的说道:“用钱收买鼹鼠,目的性太强,试探太危险。相反,色诱就没这个烦恼了。”
“那宗萍,何...何逸君都有这个能力。”邬春阳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何逸君太惨了,自己怀疑她是不是有点不对。
左重摇摇头:“我们的工作就是怀疑,但那两个可能性不大。来,把廖雅请来吧。”
宗萍太过高调,何逸君则太真实的,如果她是说谎,间谍能做到这份上,左重认栽。
等到廖雅一进来,苏明浩和邬春阳眼睛一亮,好一个美人。
面容美丽,秋水含睛,梨花带雨的哀伤,让人忍不住去呵护,但左重觉得这个女人不寻常,身上的风尘味太重了。
“廖雅是吧,叫你来是有问题问你,你的父母去哪里了,死了?”
左重无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带感情的问道,他发现前世短视频里的妖魔鬼怪将他的审美阈值提的很高。
“啊?”
“啊什么,老实回答。”
廖雅强忍着怒气,挺了挺胸脯,扭着白皙的脖子,不看左重也不回答任何问题。
左重眼睛一瞪,一拍桌子:“反了你了,到这里还敢放肆。知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特务处的。告诉你,老实交代,不然大刑伺候。”
“哎,组长组长,不用这么激动,廖小姐,你就赶紧说吧,这位脾气可不大好,发起怒来那可不得了。”
苏明浩连忙拦住暴怒的左重,这些人身后都有关系,万万不能随意动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左组长就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这么漂亮的小姐,也舍得动刑。
“哼,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可认识赵科长,你们不用吓唬我。”廖雅似乎对特务处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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