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7月末,有彗星从天际划过,某日午后
京城这天气的热度,和热火朝天进行中的巴塞罗那奥运会有那么一拼,复兴门外大街上,高大行道树上的知了们,叫的都有点无精打采,大马路上来往车不多,行人就更少,却正是午休时分。
月坛南街拐过去的小巷口,一辆崭新的切诺基风驰电掣而来,吱的一声急刹车尚未停稳,一个头发乱糟糟,穿一身t恤大裤衩的高个青年,就叫车上的人从背后一脚给踹下了车。
“江叶林,你给我好自为之,记住要随传随到,没事不许出城,案子一天没破,你身上的嫌疑可都还没彻底洗清!”
名唤江叶林的青年瞅着倒一脸斯文,只见他摸着被踹疼了的屁股,转过身挠了挠脑袋,反应略有迟钝,还没等他四下踅摸找回人字拖抱怨发牢骚,驾驶座上那带着墨镜的美女警督,一踩油门,和她耀眼的新座驾一起扬长而去。
“自由的空气真好!”江叶林贪婪的嗅了嗅小巷中熟悉的气息,喃喃的自语,虽然屁股被脸带寒霜不假辞色的女警督给踹疼了,江某人的心情却是无比的灿烂。
就在三天前,在潘家园练摊摆弄瓷器古玩谋生,邻里口碑俱佳的月坛小叶哥,居然牵扯进了一件影响颇大的案子中,进局子的时候就很有点戏剧性的色彩,如今放出来也有点叫人摸不着头脑,想想这拘留所里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虽然进去才几天功夫,可这会儿一出来,江叶林更深刻体会到,自由,唯有自由才最宝贵,在里头,哪怕是跟绝色容颜的女警,在不大的预审室,孤男寡女脸对着脸呆着斗嘴,现在回头看,那也不值当。
更何况,这一次自己惹上的,是宾馆盗窃杀人未遂的大案子,这和以前街坊胡同里跟欺负人的混混们打架完全没可比性,所以自由太宝贵了!当然,还有绝色容颜的女警督!
“十二个水灵灵的兰妹妹,哥回来看你们了!有没有乖乖的啊?”江叶林推开自家没上锁的院门。
小院里一切如故,西边院墙下的植物角郁郁苍苍,玻璃房里三层架子上12盆君子兰盛开中绽放着别样的风采,这小小的玻璃房和土法自动滴灌系统,是江叶林闲暇时偷懒弄出来的杰作,而且遮阳顶棚,早上可以根据闹钟的设置自动定时打开,午后又会自动关上,从而避免日头的暴晒。
如果说以前,襁褓时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高中辍学后就在潘家园练摊的江叶林,比较宝贝他屋子里收罗来的那些坛坛罐罐、古玩碎瓷片的话,那么自从在警方嘴里,得知自己伺候照顾了十年的花花草草,居然可能是名贵稀罕的君子兰后,这家伙满心欢喜就盼着恢复自由的这一天。
“小白、小红、小丽,四五六、老七、老十二,哈哈哈哈,一盆不少,哥照顾你们那么些年,把你们伺候的如花似玉娇媚动人,哥付出的辛劳你们都知道哈,连哥都不知道你们的身价已经涨得这么高了,别人自然就更不知道咧,要不然,别说哥晚上睡不踏实,那些阿猫阿狗估计早就得打你们的主意了哦”
在院子里冲了凉擦干身子换上衣裳,江叶林继续絮絮叨叨自顾自的跟君子兰们说着话,一边手脚麻利的揭开盖子,用荷花大水缸里蓄着的水灌满了喷壶,开始给给每一株君子兰做每周一次的沐浴,小院里搭起来的这个玻璃房,在夏秋季节是开放式的,只有春冬天才封闭起来形成暖房效应。
你说财富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不知道的时候,江叶林那个便宜表叔留下来的这十二盆君子兰,对江叶林来说也就是花花草草而已,植物么,当然也会培养起感情来,可现在瞅着这些君子兰,江叶林的心情完全不一样,这等于是瞅着12辆捷达汽车呀,92年这时候,百万富翁毕竟还是少数,自己一晃居然因祸得福,这就有了200万的身家?!
14岁的时候,福利院长大还在念中学的江叶林,被自己的远房表叔领回了这座独门独户的四合小院,没想到半年后,这便宜表叔居然移民出国了,而留给江叶林的,就只有这十二盆君子兰和四合小院,临走还嘱咐他,照顾好这些花花草草,等着叔来接你出国,可这一等,居然就十年过去了!
江叶林这家伙人虽极聪明,记忆力特强,却不爱死读书,从小抵触应试教育,成绩也就中上,加上表叔这一走,除了街道的低保之外就没了经济来源,辍学谋生是必然,打小就痴迷并收集了不少古瓷碎片的这位,就成了潘家园摆摊卖工艺品古玩碎瓷片摊主中,年纪最小的摊主。
前不久因为一包汝窑碎瓷片,江叶林莫名被牵扯进了一起盗窃杀人的案子,可也因祸得福,由于后来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小叶哥恢复自由的同时,还从警方得知,搜查时发现他家院子里的十二株君子兰,经专家鉴定很可能是四季开花的稀有极品,市场价值至少200万!
“啪啪啪,有人在家嘛?江叶林在不在?!”院门外传来了叫门的声音,江叶林眉头微皱,放下手里的喷水壶,转手找了块布一边擦着手,一边转身去应门,心里寻思,这声音挺陌生啊,自己刚给放回来这就人找?什么路道?
打开院门,外头赫然是一年轻女警,个头中等,长相淳朴中透着俏丽,脸色红润秀美,上身橄榄绿警服衬衫,领章上扛着一颗三角星,打着领带一丝不苟,黑色筒裙,短玻璃丝袜和一双半高跟的真皮凉鞋,身段婀娜中透着英气,手里提着个公文包。
见院门打开,年轻女警不自觉的先退了一步,接着又一挺还算可观的胸脯,鼓起勇气道,
“请问您就是江叶林吧?我是咱这片新来的民警,所里让我来让我来给你登个记!”
刚才浇花前先给自己冲了个凉水澡,江叶林这会儿上身还裸着,一米八二的个头,古铜色的身躯健美异常,腹部六块腹肌一目了然,丝毫没有臃肿和累赘,当然,一头乱发这会儿还滴着水。
或许在里头和女警督针锋相对的斗了几天嘴,江叶林对女警的到来虽然吃惊,但一点不怵,而他大胆的目光上下打量,却让孤身犯险的年轻女片警心里很有点发怵。
“登记?呃,这位警察同志怎么称呼?请进来说话吧?”江叶林让开了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年轻女警涨红着脸,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就在江叶林以为她不敢进来的时候,人家姑娘却挺起胸膛,在他跟前迈步进了院子,一阵淡雅的芬芳给午后的院子里带来阵清凉。
“您看我这乱的,要不就在院子里随便坐吧?”
江叶林扯了把竹椅过来,三俩下抹了个干净利落,往院子一角的葡萄藤架下一摆,又做了个请的样子,年轻女警双手抱着公文包挡在胸前,局促中又带着点好奇,轻轻的坐了下去,开口自我介绍:
“我姓唐,刚来月坛所,叫我小唐就行了”
“唐警官,来的就是客,您稍坐一会儿,我烧点水给您沏杯茶”
江叶林扬了扬手,这才意识到自己赤膊没穿上衣呢,赶紧套上件t恤,转身进了紧挨着东墙的小厨房,很快用电热水壶烧上了开水。
这边女警小唐在江叶林和气友善的接待下渐渐放下了紧张,姑娘好奇的打量着院子里的摆设和布置,等看到西面院墙下的玻璃房里的君子兰后,惊喜的站了起来,走过去近距离观赏,一边道,
“啊,您这也种着君子兰呢,这玻璃房得花不少心思吧,哎,您这些君子兰的品种可真少见,外头都没见过呢,这是君子兰吧?别是我认错了!真好看,哎,香气很淡雅呢!可现在是君子兰开花的季节么?”
“不知道呀,我这花一年四季都开,我看你可比我行,早年一开始我都不知道这是君子兰,来,尝尝我自己弄出来的香片,小心烫手!”
江叶林托着个托盘从厨房出来,上面一壶水两盏茶,茶壶茶盏都是青花瓷的款式,看上去晶莹润泽,很有点古意盎然。
天气原本就热,好在江叶林之前冲完凉给院子地面洒了水,这会儿葡萄架下透着阴凉,一路走来有点汗津津的女警,端着茶盏揭开盖子,沁人的花香透入鼻腔,吹了吹后轻轻的呷了一口茶,满口芳香扑鼻,顿觉解渴,姑娘的眼角飞扬,笑成了个月牙儿,忍不住赞道,
“可是真香,您这茶和水可都不简单啧啧我爷爷要是知道这是用珍品君子兰的花瓣自己做的香片,那一准要和你以茶会友成为挚交了!您和外头说的根本不一样嘛?!”
“哈,小唐警官,你可真会说话,我对花花草草可没你那么懂行,这香片么其实做起来也简单,就是收藏花瓣是琐碎的细活,好在我这平时没什么客人来,自个儿弄点香片勉强也够喝,您要是喜欢,回头我包点您带回去对了,我怎么跟外头传的不一样了?!平时一脸斯文喜欢捧着本书看,其实背后青面獠牙专勾搭祸害文学女青年?”
江叶林喝了口茶,轻轻的搁下茶盏,心里倒对这新来的女片警有点好奇,这姑娘虽然只七八分姿色,谈吐眼光倒是不俗,家里像是知识分子出身,很有点知书达礼的文艺气息,来找自己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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