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帝国后，卡西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休息过。完全昏睡，什么都不用思考，身体一动不动，没有将他拉扯到其他地方的梦境，唯有一片安静的地方，凉爽的天气，适宜的温度，不错的湿度。即便黑夜来临，蚊虫们也不会轻易靠近这里。

    一个非常适合睡觉与休息的地方，即使这并不是卡西亚自己的主观意愿。

    几个小时候，高温熔化后的熔融状物质失去温度，形如冻结起来的黑红色熔岩，凝结成块状物。周围数家工厂没有晚班，寂静降临下来直至清晨。但卡西亚依旧没有睡醒，精神与体力全部被抽走，带给这具身体非常巨大的负担。若是腹部没有固态红水银起着稳固作用，昏迷期间，枯化反应足以将卡西亚变成一团在自我增殖和吞噬循环中走向死亡的龙类组织。

    第二天就这般平静过去，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第三天中午时分，倒下的雕塑般的卡西亚，像是与地面融为一体的他终于动了动。其后一两个小时，卡西亚才真正坐起来，拖着身体靠在厂房墙边，大口呼吸。

    小时候大病一场，才从水平不高的医院中回到家里的感觉，陌生和无力感。卡西亚现在能做的只有不断靠着呼吸去唤醒昏迷下自我沉睡的这具身体。眩光侵蚀着视线，疼痛与耳鸣也不愿离开脑袋，盘踞在了那里。坐着等来了日落，那时，卡西亚才恢复到一个普通人的身体水准。脱掉铅袋，自身重量变成了外物一样，每移动一步都变得困难。仅是去到礼车边就花掉了十来分钟，得到水和食物后，功能并未丧失一点的胃袋让卡西亚逐渐得到了基本的能量。

    接着在礼车上躺了一整晚，期间卡西亚连续睡下去几次，只是已经具有极强自我规律的生物钟，每一次都没有让这睡眠超过三个小时。

    第四天中午，卡西亚清理完工厂中凝结的熔融状物质，铅袋和第二代圣剑等东西搬回礼车上后，他坐在阳光下面，享受这难得的、也是因为身体而得来的宁静。

    裸露的皮肤上传来暖洋洋的感觉，卡西亚闭上眼睛，偶尔叹息一声。不过更多的是内心里难以表达的欣喜。不用多加思考，也不需要过多的信息引导，更不用寻找确凿的证据，像是从卡西亚出身后就存储在脑袋中某处的东西一样，他明白那层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就瞬间破裂的薄膜是什么东西。

    “苏卡琉斯说过，排斥放应作用的缘故，生物电感应力场出现在我身上的时间点会很早，大概在第三阶段就能感觉到。”卡西亚那张时常严肃的脸上满溢笑容，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他现在甚至有心情拔起身边的野草，拿在手上玩着，“这一点倒是没有说谎，实际情况也是如此。”

    只是除了这唯一一点没有让卡西亚感觉到意外，剩下的所有情况，他从来都没有考虑到。

    精神上的疲倦只需要再好好休息几天，就能回归正常。但身体上，体能在晚上就能恢复大半，可血液中存储起来的能量物质，以及各处的高能量脂肪，却已经消失了绝大部分。以前接近一吨的体重，在那一瞬间就消失了两百多斤下来。

    随着能量消失的，似乎还有骨头中一些无用的成分，在生物电感应力场中自我蒸发了般。

    在礼车的后视镜中看过自己，硬生生被削掉了一圈。现在显得消瘦，重病初愈的模样，脸庞苍白，眼睛中也没有多少神采。

    可换来的结果很让卡西亚满意，他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靠着高度集中注意后再度激发出所谓的生物电感应力场。但只要有了起始点，卡西亚就相信这具身体会在意识之外记下当时的感受。

    “第二代圣剑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这两者似乎就是让我激发生物电感应力场的原因。第二代圣剑应该是媒介物，一直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圣剑，现在看回去，因为第二代圣剑本身的规格属于顶级，即使有能源物质做为辅助驱动，但对使用者的最低要求，大概也是具备成熟生物电感应力场的第四阶段手术者了。”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内，卡西亚清楚自己不能再训练了。他需要时间去吃大量的食物，补充那短瞬间的巨大消耗。胃袋催生的饥饿感强烈到了会不时影响思考的地步。将这种感觉自我屏蔽掉后，卡西亚一整个下午都坐在阳光下。

    “第一个特点，感应力场是有形的物质，看似只存在于自我的感知中，但肯定存在不同的方法，去看见、或察觉到它们的具体模样。”卡西亚回忆起几天前短瞬时间的记忆，努力让生物电感应力场在自己的脑袋中建立起一个明确的形态，“第二个，那时是一颗将自己包裹的肥皂泡形态，极不稳定，加上自己根本没有去控制它的意识，以至瞬间破裂。不过既然为有形，那应该是受到精神上的控制，三阶段后的实质性精神就是它的基础。形状或许多变，尚不清楚有没有一些未知的限制存在。”

    “第三点，有着极致的高温。军部学校的资料中有相关记载，手术者摈除子弹的威胁便是在第四阶段之后。无论哪一种规格的子弹，能瞬间将地面融化的高温和能量，以弹头的大小重量，接触生物电感应力场的结果，不是直接被蒸发掉，就是变成铁水，失去威胁。”

    “接下来第四点，自己之所以会在第三阶段就能催发生物电感应力场，会不会与我身体中早已成型的转化器官有关系？”

    很多分析都是基于不完整信息的猜测，卡西亚最在意的是最后一点。生物电感应力场倒底是什么，他在之后会去寻找一个最合理的解答。亲身体会过一次后，能量瞬间在身体中剧烈流窜、直至消失的感觉让卡西亚想起自己在有意识下第一次使用吐息的情景。

    两者间有想通的地方，都会从身体各处汲取能量，转换成另外一种形式。这都需要特殊的结构才能完成，亦如同“吐息”实际上不是纯粹的火焰，而是一道白炽状的高温热流射线。至于那道白炽热流中还有没有其他物质，卡西亚到现在也不清楚。

    不过，从吐息与这一次生物电感应力场的触发情况中，固态红水银的反应让卡西亚心里有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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