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天地间是混沌的银白。
女子白色的裙摆在风中恣意飞扬,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白色绸带系住。雪地上刚留下一串脚印,便被无情的大雪掩盖。
她不时回头张望,长途的跋涉使她行走的异常艰难。翻过一座小山坡,脚底踏空,女子顺着长长的陡坡滚落。
“哎哟,好痛!”女子从雪地翻身爬起,不停的拍打着身上的积雪。
前方不远处有一棵低矮的歪脖子树立雪中,女子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下,背靠树干喘着粗气。稍事歇息,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皱皱巴巴的纸,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看起来似乎是一幅地图。
女子的面容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看着地图沉思良久,最后缓缓深吸一口气,起身朝滚落的陡坡行去。
刚迈开步子,斜坡顶端便出现了一人一骑。白色的大裘包裹住他整个身子,见到女子,赶紧勒住马缰,下马朝她跑去。
“顾轻舞,站住,再跑就别怪朕对你不客气。”男子见她转身欲跑,瞬间暴跳如雷,冲着顾轻舞的背影吼道。
她顿了顿脚,转身冲男子喊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死心吧!”说完,毫不犹豫的在雪地上狂奔起来。
“真是个别扭的女人!”男子小声嘀咕,翻身上马,转眼间便追上了顾轻舞。
男子拦住她的身子,从马背上弯腰看着她道,“顾轻舞,朕亲自来寻你,你都不回去?”
“为什么要跟你回去!”顾轻舞不满的撇嘴,“要人没有,要命一条!”说完,认命的闭上双眼。
男子打量她露在外面的眼眸,片刻后深深叹了口气,“顾大将军战死沙场,灵柩已经送回将军府。你若真狠的下心,朕不拦你。”
顾轻舞身子一颤,“李悠然,你说什么?我爹他怎么了?”
“呵,你不是急着逃吗?怎么?现在不逃了。”李悠然面容突地冷峻起来,“顾大将军为我无极国百姓倾尽一生,却不料生了个白眼狼的女儿,不在灵前守孝不说,反倒借着这个时机叛离无极国。顾大将军的一世风骨,全都让你给丢尽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顾轻舞不理会他话语里的冷嘲热讽,显得出奇的冷静。但她不断在雪地上划动的脚尖,证明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十天前边境就传来了消息。”李悠然吐了口气,“你大哥怕你做傻事儿,特意瞒着你,没想到你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偷偷溜出了皇宫。”
“跟朕回去吧!”李悠然在马背上伸出手,定定的看着犹疑不决的轻舞。
她原本只是异世的一缕孤魂,机缘巧合下进入这具身体,从而代替顾家的小女儿活在这个世界。再一次品味世间冷暖,她早已将顾家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归属。
如今,顾大将军为国捐躯,顾家如同失去了半边天,风雨飘摇的屹立在这个朝堂。她要留下来么?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那双大手,愣了愣,终究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她可以舍弃权利富贵,但她不能不孝,就算她是穿越而来,栖身这具身体不过半年也一样。
纷纷扬扬的大雪,把将军府外的白帐映的更加惨白。
功勋卓著的顾大将军出殡,举国悲痛。
丧车缓缓驶过长街,城中百姓自发站在街边,深深哀悼这位保家卫国的老将军。
顾轻舞身着孝服,静静的跟在捧着灵位的顾天云身后,一脸肃穆……
天下三分,无极与大召一直纷争不断,尤其是今年更甚。顾大将军上书无极皇帝李悠然,想要一战彻底击溃来犯的大召。却不料这一战让他身死他乡,彻底远离了这个纷扰的世界。
除了来犯的大召,还有一直按兵不动的铁云。无极实力最为弱小,新帝上任,正大刀阔斧的改变国内的政治和经济。虽然经验不足,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否则,凭借无极这个小小的国家,是不可能挡住大召的铁蹄的。
葬礼过后,将军府逐渐平静,但整个无极国的形势却不容乐观。
前方发来的战报尽是战败,朝中人心惶惶。许多大臣联名上书,要求投降。不过李悠然并不着急,对诸多大臣的上书视而不见,不知他是有所倚靠还是并不关心国家的命运。
顾轻舞依然留在将军府,和大哥顾天云一起,打理顾府的大小事务。当然,除了顾家最受宠爱的小女儿这个身份,她还是无极皇帝的妃子,后宫中能说的上话的贤妃娘娘。
人人都知道,顾家的顾天云自小习武,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年纪轻轻便升为偏将军,在军中很有威信。
这位偏将军自小和皇帝一同长大,关系亲如兄弟,很得当今圣上器重。于是,很多人都在揣测,皇帝是否会派他上战场。
顾轻舞不喜欢战争,可他是顾家的女儿,顾大将军丧生敌营,她没有理由反对顾天云上战场为父亲报仇。
这天,正在府中闲逛的顾轻舞。远远的便听见有人来传圣旨,微微发愣后便心下了然,想来应该是催促顾天云上战场的吧。
她知道,顾天云离开的那天,就是她回宫的那天。当初费尽心机逃出的牢笼,又要将她牢牢的禁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偏将军顾天云英勇果敢,忧国忧民。着即任命骠骑将军,率兵十万,征讨大召。钦此!”
顾天云带兵出征的声势十分浩大,文武百官皆在皇城中列队相送。
轻舞孤身一人,站在长街的尽头,看着顾天云与亲信走出城门。他身着玄色铠甲,泛着冷光,面容冷峻,宛若喋血战神。
越是期盼,他承受的压力就越大。打了胜仗自然受万人敬仰,如若战败,世人唾弃。
此时的轻舞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干脆跟着顾天云偷跑吧,反正不喜欢如今的生活。不过,在看到城墙上那道站立的人影时,她突然就犹豫了。纵使她此刻有着二十几岁的心理年龄,但在那个男人的深沉面前,却仍然像是一张白纸。
也就是在这一瞬,仿若感受到她的视线,男人微睨着眼眸,淡淡的打量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像被世间遗弃一般,目光中满是悲凉。
眼神相遇,两人皆是一愣。轻舞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就算有再多的不愉快,他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打个招呼不算什么。而她不知,正是这浅浅一笑,恰若满树芳华,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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