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像是吓了一下,然后就这样顶着纸飞机立在那里。
风停了。
因为距离很近,我很快就发现是熟人。
于是我的第一反应是:糟糕了。
我赶紧快步走去,直到停在她面前才抬起头——她正在定定地盯着我。
“......呀!真巧......”
我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一边尴尬地快速伸手拿走纸飞机。
眼前之人正是不久前认识的名为雪的少女。
雪的视线如同无数根针向我刺来,而我只能默默承受并赔笑,心中无比慌张。
千万不要发火,千万不要发火......
“好痛......”
约莫过了一分钟后,雪捂住了脑袋。
怎么回事......这莫名带有违和感的画面......
“......万分抱歉。”
“......”
雪开始往前走。
我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可能是错觉,从侧面看上去,她的脸似乎变得有些鼓。
“你又要跟踪我?”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并行,我听见了雪的第二句话。
“不......只是我刚好顺路。”
“换句话说,又去喝酒?”
“你怎么知道?”
“这条路只会通向我住的旅馆和酒馆。”
“这样啊,哈哈......”
好没营养的对话......
“明明事情还没做完,心真大呢。”
被教训了......
她指的应该是凶杀案吧。
“哈哈,还好吧。”
“换句话说,你是主张舍弃头脑的那一类人吗?”
“怎么可能会有提出那种主张的人啊......虽说我确实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但我还是会经常思考的哦。”
“换句话说,我能理解为这是在狡辩吗?”
“咦~~”
被冤枉的我发出不满的声音。
“比如说,我常常会想‘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飞机却有纸飞机这一物品’、‘为什么纸飞机能扎在头发中而不掉下来’之类的问题。”
反击是必要的。
“......”
雪没有回答,我看了看她,发现她的脸鼓得更大了。
“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多去考虑下怎么应付领主大人的惩罚如何?”
许久后,雪回击了。
“已经以我会失败为前提了吗......姑且才过了一天哎,何况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就有头绪。”
“换句话说,才第一天就无所事事。”
“......我说,要不你给我些意见?”
“换句话说,这是在变相审问我?”
雪那双细长的眸子瞟了我一眼,我瞬间感到一股比北风更加锋利的寒意。
好敏锐的反应。
“......如果可以的话。”
既然都被看穿了,我也不想一无所获,为了增加同意的可能性,我补充道:
“作为回报,你也可以问我相应数量的问题。”
“......我对你没有兴趣,但这样的安排还算公平。”
“这算是答应了?”
“再怎么说我也想尽快摆脱嫌疑。”
雪的回答如同提前准备好似的干脆。
“......”
“......”
短暂的沉默后,我苦笑着挠了挠头。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要问什么,哈哈......”
“......换句话说,头脑简单的你一点方向都找不到吗?”
呜哇,这人的“换句话说”烦死了!
“......要不,你先告诉我你的定偶能力是什么吧?”
“......是【影定偶】,可以改变身体外貌,前提是变化对象的身体形态和我相近,性别必须相同。”
哇哦,也就是说......
我的视线不知不觉从雪的脸上下移了十几厘米。
可以随便调节大小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换句话说,再不中断你那低俗的想法,我就要报警了。”
“哎~~我连思想自由的权利都没有吗~~”
“......顺便提醒你,关于定偶能力的资料,领主大人和无行者联团那里都有,找他们会比一个个问方便很多。”
“原来如此,多谢了。”
雪让我获得了一个额外的情报。
“......”
“......”
“问完了?”
“嗯......让我想想......”
我把攥在手里的有些变形的纸飞机丢出去。
“......”
“那个小孩找到了吗?”
我在明知故问。
“......我把她送到合适的地方了。”
“这样啊,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上次,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有好心人提醒过我‘小心一个叫孤老的跟踪变态’。”
“唔......感觉好无聊的真相。”
“正因为是真相才显得无聊,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毕竟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问题了。”
听到我的发言,雪轻叹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望。
她似乎认为我的提问没什么价值。
“我觉得你还是准备好接受领主大人的惩罚吧。”
“希望领主大人能手下留情......好了,该你问我了。”
雪停下脚步,我看见了右手边的旅馆。
她住在这里啊......
这个地方离北城门不远。
“你,有定偶吗?”
“只有一个增加身体机能的废物定偶罢了。”
“吾很失望!”
回答雪的同时盖尔的低吼传来。
“定偶能力强弱不是固定的,而是取决于宿主能否妥善运用定偶能力的原理。”
“......你这是在变相说我才是废物吗?”
“嗯!吾很欣赏这个小姑娘。”
吃里扒外的臭定偶。
“另外,这个是什么?”
雪的目光停在我挂于胸口的一个小球上。
“这个啊......”
我用两根手指拿起小球——它叫“红鹤”。
“一个储存记忆的东西,朋友送给我的。”
“你还有朋友?”
“想不到吧?”
“......我走了。”
雪像是对我丧失兴趣了一般,转身告辞。
“姐姐!”
这时,旅馆门口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一个小女孩在向我们......不,只是在向雪招手。
是那个时候走丢的小孩子——我理所应当地想到。
雪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我跟在后面。
这个小孩子居然和雪住在同一个旅馆,真是不可思议的巧合。
“姐姐,这个长胡子的阿姨是谁?”
小女孩看向了我。
......?
我笑着对小女孩说:
“是长头发的叔叔哦。”
小女孩迅速摆出一副“好可疑”的表情,皱着眉头躲在雪的身后。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胡子的问题。”
“有时间我会处理的......”
雪牵起小女孩的手,临走前留下一句:
“你还欠我一个问题没回答,不要忘了。”
竟然还记得......
我回到街上。
今天的室外还是很冷清。
我抬起头,天空灰沉沉的,什么都没有。
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回去吧。
——我调转方向。
......
次日,我去见了曼达。
这次曼达在一家茶馆订了包间,气氛比警务局要轻松许多。
而她也是一身休闲装,没穿制服。
“领主在案发当晚去过阁楼,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打算开门见山。
“这个不是吗?”
“嗯?”
曼达翻开笔记本,指向一个名字——惠特曼·布拉得里撒尼尔·考尔比。
“......呀~~抱歉,我以为这是三个人的名字。”
“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的是起这种古怪又长的名字的人才对吧?
“咳咳......那第二个问题——据说当晚阁楼仅是在九点左右就有十几个人......”
刚才的打脸让我接下来的发言不自信起来,所幸曼达这次很快肯定了我:
“嗯,的确,昨晚我去阁楼那边看了下,由于凶杀案的发生,除了阁楼的主人,住客似乎都搬离了,主人的心情也不太稳定,我就没有多问,只向他要了住客的名单。”
“阁楼主人没有主动和你说什么吗?”
“没......但是我在阁楼的背面发现了后门。”
“后门?”
“嗯,根据主人的发言,阁楼每到晚上十点,在确认所有住客都回来后就会锁上正门,而非住客人员则从后门离开。”
“怪不得有的人只有进入阁楼的目击证据......后门通向哪里呢?”
“和后门连接的是一条小道,没有照明魔具,通往的地方是一个小广场。”
也就是不太可能会有后门的目击者了。
“那阁楼主人还记得谁从后门出去的吗?”
“他说他暂时想不起来了。”
“好吧......”
见我一筹莫展的样子,曼达得意地笑了笑:
“其实,想知道当晚从后门出去的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
“别忘了,现在是冬天。”
“冬天......”
我喃喃着望向窗外——几个扫雪扫把正在工作。
我明白了。
是雪。
“雪。”
“没错!据我所知,那条小道上的雪没被清理过,而从案发到现在也没下过雪,所以从后门出来的人,一定都把鞋印留在了上面。”
确实,案发前的几个小时刚下过雪,所以能留在雪上的鞋印,一定属于那天晚上的人。
不愧是警官,和我这种不入流的侦探就是不一样。
“我还把雪上所有类型的鞋印都画下来了哦!”
曼达说着便炫耀似的拿出一沓画纸。
“呜哇,那你岂不是在那条小道上画了很久......”
“那当然!”
曼达的语气中充满了“快点夸我”的暗示。
“照我说,你要是记得带快速成画的魔具,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少、少啰嗦!我才不是忘了,我只是......只是更加相信自己的手而已!”
“再说,你要是提前看过阁楼那块区域的地图,用不着实地考察也能发现那条小道吧?”
“唔......那你怎么不去看啊?!”
“我还有别的事呀,所以当时才强调‘都拜托你了’不是吗?”
“你你你......!居然把责任甩给我!我、我只是一个实习的,连前辈们都没这么多要求!”
“......?喂喂,‘实习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原来才新上任不久?”
“是、是又怎样!”
“你你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去和领主抗议了......怪不得整个警务局就你闲着没事做!”
“你你你......!‘闲着没事做’是怎样!我也很忙的好吗?!再说有我一个还不够吗?你这个人就这么贪得无厌吗?!”
“喂!你不要大声说那种不讲道理还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就算这是包间隔音效果还是很差的!”
“唔......”
“呼......”
“哼!”
曼达把脸撇到一边。
嘛......呛这个家伙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好啦~~算我不对行了吧?”
“本来就是你的错,绝对是你!还有突然道歉是怎样嘛!”
当然是因为好玩啊。
“那我收回道歉。”
“不行!既然都说出口了就不许收回!不许收回!知道了吗?”
女孩子什么的最棒了,不是吗?
“喂,喂!我让你不许收回你听见了吗?不许收回呀!”
......但是跟小孩子一样较真的就另当别论。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小屁孩吗?”
“......唔!这句话也给我收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