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宁随即出列,对傅老夫人一拱手道:“晚辈杜宁,见过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看着杜宁大喜道:“老身久仰云麒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总算得以相见,前不久您还送了我们傅家一首诗,才有了如今名扬诸国的六尺巷,老身应该向你致谢。”
“老夫人客气了,晚辈只是卖弄了一下文采而已,算不得什么功劳,并非是我杜某一首诗成就了六尺巷,而是你们傅家和颜家的谦让才有了六尺巷的故事,否则就算是诗文写得再好,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
杜宁这一番话,引得诸国大儒纷纷叫好,也让许多人点头称是。
不仅仅是傅家的读书人听了高兴,颜家的大儒们也都对杜宁颇有好感。
傅老夫人继续对杜宁说道:“今后还请杜君对我孙儿照顾一二,老身感激不尽。”
“老夫人言重了,就算您不这么说,以后若是傅岳兄有什么困难,晚辈也会鼎力相助一二的。”杜宁说道。
“好,好,那今天云麒君可要多喝两杯。”
“若是老夫人不怪罪晚辈贪杯,晚辈必然喝个尽兴。”
“如此就好。”
傅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大家都别站着,快请坐。”
众人这才重新入座。
不久后,只听外面一阵鞭炮响起,傅家的接亲队伍已将花轿接回来。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院子,傅岳穿着大婚礼服,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二人来到了正堂之中,身后的队伍奏响喜庆的音乐,围观的人都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傅岳昂首挺胸,牵着新娘子来到了正堂。
接下来,主婚人开始拜堂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敬茶。”
随后,这对新人跪在长辈面前,向长辈们敬茶。
傅岳和欧阳如兰先是向傅老夫人敬茶,随后又向双方的父母敬茶。
“好孩子,你们快起来吧!”傅老夫人一脸慈祥。
“多谢奶奶。”
二人磕头以后,傅岳扶着新娘子站起来,然后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被送入了洞房。
接下来婚宴正式开席,众人开始吃菜,互相敬酒,谈笑风生。
众多大儒今日不谈国事,不议文章,说的都是千奇百怪的话题,有的甚至是充满幻想,犹如是天马行空。
不久后,傅岳掀了欧阳如兰的红盖头,一起出来向宾客们敬酒。
“哐当”一声,忽听酒杯碎裂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娘,娘,您怎么了?”傅书云惊慌的声音响起。
杜宁循声看去,只见傅老夫人闭上双眼没了动静,但是她的面容依旧是带着慈祥和微笑。
“奶奶,奶奶怎么了?”
傅岳和欧阳如兰急忙来到傅老夫人身前,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
“哎……”
傅书航说道:“你奶奶已经去了……”
“奶奶……”
傅岳喜悦的心情忽然间变得无比沉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其他的傅家读书人也都纷纷跪下低着头。
众宾客只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无比怪异,今日分明是大喜之日,结果傅老夫人却驾鹤西去,原本喜悦的心情都变得沉痛起来。
正堂里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而在院外,众多读书人却是议论纷纷起来,傅家发生这种事情,当真是让人深刻明白什么是哭笑不得了。
就在此时,姜行天说道:“诸位不必过于悲伤,老夫人无疾而终,今日又得见孙儿成亲已然无憾,乃是大喜之丧,我等理应庆贺老夫人的人生获得圆满。”
有了姜行天这句话,傅家的气氛终于有了微妙的松动。
傅书云说道:“姜先生言之有理,老人家一生无灾无难,无痛无疾,今日驾鹤西去,我等应当为此感到高兴才是,诸位不必如此,快请坐下接着吃饭,继续把酒言欢。”
傅家重新站起,开始为老夫人料理后事,宾客们这才重新入座。
随后,傅岳和欧阳如兰调整心态,继续向后面的桌席敬酒。
众人也是强颜欢笑,对着新人说着祝福的话。
就在此时,辽国席位上一名年轻的大学士站起来,对杜宁一拱手,说道:“在下柯鸿祁,久仰云麒君大名,今日原本是大喜之日,然傅家老夫人忽然去世,红事碰上白事,让我等众人如坐针毡,惶恐不已,进退两难,杜君与傅岳兄乃是好友,何不写下一篇诗文解傅家之围,也一解满座宾客之围?”
话音落下,许多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柯鸿祁的身上。
有人面露期待,有人怒火中烧,甚至还有人眼含杀意。
特别是傅家读书人,表情都变得无比冰冷。
众人皆知杜宁与柯家的读书人水火不容,此时柯家的读书人忽然叫杜宁为傅家写诗,分明就是利用傅家的祸事攻击杜宁,还巧妙的抓住杜宁与傅岳是朋友为理由,让人一时之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若是杜宁拒绝,那就是不给傅岳面子,有失人族文君的气度,若是答应写诗,写得喜庆对不住刚刚驾鹤西去的老人,写得悲情又起不到祝福新人的作用,稍有不慎还会让傅岳和欧阳如兰难堪,同时得罪傅家和颜家,让杜宁吃力不讨好。
傅家人和颜家人的表情都无比难看,如果柯鸿祁真的是为傅家着想倒也罢了,可是谁都能看出来柯鸿祁是别有用心,身为东家又不能撕破脸皮,否则有损文君世家的气度。
特别是傅岳和欧阳如兰,他们看向柯鸿祁的眼神都无比凶悍,只是强忍着怒火而已。
“放肆!”
叶惊鸿呵斥道:“柯鸿祁,你好大的胆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自家的小院么?我劝你最好不要寻衅滋事,否则叶某不介意做一次坏人。”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柯鸿祁给当众赶出去。
柯鸿祁顿时面露怒色,认为自己好歹也是为了解傅家之围而向杜宁建议,叶惊鸿却要做一回坏人撵走自己,简直就是没有将柯家放在眼里。
柯鸿祁义正言辞道:“柯某只是希望杜君能够以诗文化解傅家和我们宾客们紧张的气氛,如今我们喜也不是,悲也不是,左右为难,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杜君能够以诗文化解气氛,也不至于让我们大家都难做,柯某好心好意,叶先生却要撵走我,敢问这里是傅家,还是你叶家?”
“你……”
叶惊鸿忍不住怒发冲冠,愣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一位辽国大儒急忙起身对柯鸿祁说道:“你们柯家还嫌不够丢我们辽国人的脸是吗?这种话能说吗?还不快向众人赔罪?”
柯鸿祁义正言辞道:“柯某也是为了傅家和诸位着想,别无他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不要诬陷柯某。”
“够了,不要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否则你走不出傅家!”辽国大儒警告道。
柯鸿祁不予理会,而是再次对杜宁拱手道:“恳请杜君能够出面化解此番困境,既能够让老夫人走得安心,也能让傅岳兄的婚宴继续进行,当然,若是杜君并不在意和傅岳兄的友谊,也不在乎傅家的颜面,就当在下什么话也没说。”
这句话等同于将了杜宁一军,将杜宁逼上了风口浪尖。
“你……”
辽国大儒怒不可遏,看向柯鸿祁的眼神无比愤怒,却又对柯鸿祁无可奈何,只好歉意的对众人拱手,然后离开桌席退到了一边去。
紧接着,其他一些大儒也纷纷离开桌席,与柯鸿祁划清界限,告诉大家这只是柯鸿祁个人的主意,与他们这些大儒没有任何的关系。
而此时除了柯鸿祁之外,还有一位读书人坐在那里,乃是秦家的大儒。
“文举兄!”
辽国大儒向秦文举投以眼色,暗示他不要和柯鸿祁坐在一起。
秦文举却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哎……你们真的误会鸿祁了,他只是希望杜君能够为我们大家解围而已,你们何必如此对他?这不是让人感到心寒吗?”
“多谢秦先生谅解。”柯鸿祁急忙感激道。
叶惊鸿说道:“哼!叶某倒是很好奇,柯鸿祁是真的想为大家解围么?”
秦文举没有继续回答,而是默默喝了一口酒。
这让叶惊鸿感到非常不爽,这是什么意思?无视自己吗?
这可真是让人觉得好笑,叶惊鸿是真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勇气如此。
其他大儒面面相觑,也都无话可说了。
“好,既然柯大学士如此建议,杜某若是拒绝的话,似乎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杜宁答应了下来。
柯鸿祁顿时欣喜若狂,当即作揖道:“如此,柯某就代表诸位读书人感谢杜君了。”
“身为朋友,理应如此、”杜宁说道。
傅书云面露紧张之色,但是见杜宁已经答应下来,无奈叹了口气,吩咐道:“来人,为云麒君笔墨伺候。”
随后,傅家人取来文房四宝,放在了杜宁的桌席上。
杜宁目光稍微向上看,酝酿思路。
叶惊鸿则是趁此时机为杜宁磨墨,铺好纸张。
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杜宁,无人不为之感到紧张。
柯鸿祁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了浓浓的轻蔑和不屑之色,坐等杜宁出丑。
秦文举看了一眼杜宁,也向杜宁投去了讥讽的目光。
“好,就这么写。”
杜宁酝酿完毕,开始提笔在白纸上书写。
柯鸿祁和秦文举轻轻张开嘴巴,只要杜宁写得不好,他们就会以此为借口攻击杜宁,让杜宁声败名裂。
杜宁一边写诗,一边缓缓念出:“红灯银烛两辉煌,月老无常共举觞。今日逢凶偏化吉,一堂吊客贺新郎。”
众人听罢,只觉得豁然开朗,一扫满堂紧张至极的气氛。
“这首诗写得极好,红白交替,偏偏逢凶化吉,不愧为文君,心服口服!”
“老夫人离去之时依旧笑容,可见老夫人已经没有遗憾,既然老夫都是带着笑容离开,我们岂能扫了老夫人的兴致?我等应当高高兴兴祝贺新人,才能对得起老夫人的无憾。”
“没错没错!今日当以喜为主,红事是喜,白事也是喜。”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无比轻松。
傅家人和颜家人都向杜宁投去了感激之色,先有杜宁的诗文成就六尺巷,后有杜宁写诗解红白喜事之围,让傅家逢凶化吉,化解了宾客的紧张和尴尬。
柯鸿祁则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杜宁,表情变得无比古怪,胸口更是一阵激烈起伏,无法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了针对杜宁,他可是同时得罪了傅家和颜家,结果不仅没有让杜宁声败名裂,反而让杜宁借此机会卖弄了一下文采,让诸国大儒对杜宁更为爱戴,这让柯鸿祁来说简直无法接受。
秦文举的表情也是无比难看,恨不得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结果却感觉双腿生根一般,想站都站不起来。
傅书云对柯鸿祁说道:“多谢柯大学士的建议,让杜君解了我傅家的燃眉之急,我傅家和颜家一定会择日拜访柯家和秦家,还你们一份大礼。”
言下之意就是傅家和颜家将会用上各种手段,让柯家和秦家为今天的言行付出代价。
秦文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分明是柯鸿祁的主意,可他因为家族恩怨却公开支持柯鸿祁,必受诸国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前段时间家主秦文旭向杜宁负荆请罪,才保住了秦家的名声,难道这一次,还得让秦文旭向傅家和颜家负荆请罪不成?
叶惊鸿看着柯鸿祁和秦文举二人说道:“叶某给你们三十息的时间滚傅家,否则,别怪叶某做恶人。”
秦文举急忙陪笑道:“一场误会而已,叶先生何必得理不饶人……”
“今日不仅叶兄要做恶人,我也想做。”某个大儒忽然开口。
“我从未当过坏人,今天也想当一次。”
“还有我,这种好事岂能少得了我们?”
其他大儒纷纷响应,看向二人的表情无比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