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町一视角>·2025年4月7日7:20
——距离红日降临:4小时40分钟。
……
秩序守护者基地。
山田町一趴在通风管道内,偷窥着下方的一举一动。透过铁栅格,他望见徽白和小白正围着一张纸。
“……看不清啊。”山田町一嘟囔着。
前天加入秩序守护者后,他一直悄悄跟着徽白和小白,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
“我能参加这个任务不?”山田町一凑上去。
徽白笑了笑:“不行哦。我和小白要用创生之术,弄一个小孩出来,你好好休息吧。”
……
一开始,以山田町一的知识面,他只想到了不健康的方式,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这两人应该是要写一个角色出来。
“他们到底要写什么呢……”山田町一屏住呼吸,一定要看清这两人要干嘛。
这时,他忽然感到寒毛直竖,抬头一看——狭窄的通风管道内,竟还有一个人,就这么冷不丁地趴在他旁边,无声无息!
山田町一吓得花容失色,看不清对方的脸。
“你……”山田町一瞪大眼睛。
“嘘。”对方火速伸出手,捂住了山田町一的嘴,触感冰凉,山田町一闻到了一股方糖的香气。
山田町一吓坏了,立刻像脱了缰的野兔,光速挣脱对方的手掌,打开队友聊天频道一阵狂按:
……
山田町一(7:21):救命!
……
这个聊天频道,只有在队友们相距较近时才会开启,以前他的消息发不出去,现在居然可以了,这说明至少有一个队友在不远处。
他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是个靠谱的队友啊!
……
苏明安(7:21):……别慌。
……
太好了!苏明安就在附近!
山田町一心中一阵安稳,顿时手指舞成了麻花:
……
山田町一(7:22):苏明安,快来救我!我遇到了一个人,他上来就捂我的嘴,还有一股可疑的香气,他是不是想趁机迷晕我!
山田町一(7:22):我就知道,是我的魅力值加得太高了……
山田町一(7:22):我*@%!*@amp;!
……
还没等他扣完字,苏明安就扯过山田町一的手,低声说:“是我。”
腕表亮起光,他的脸逐渐清晰。
果然,山田町一的脑回路还是一脉相承,从废墟世界延绵至今,不忘初心,始终不改。
山田町一脸皮抽动,短暂尴尬后,很快安心下来。
……
山田町一(7:23):……呃,总之,大概,也许,内个()……
山田町一(7:23):徽白与小白,正在试图造凛族。
……
苏明安点了点头。
他在十五个人里选择了最先去找山田町一,因为山田町一的身边有两个关键人物——超级绿茶徽白,和追杀者粉毛少女小白。
小白一剑把世主戳在墙上的画面,苏明安还记忆犹新。她的战力实在可怕,她又只听从世界树的差遣,一心想让苏明安转生凛族。若不是希礼当时化作白狐,及时救走了苏明安,苏明安估计也要被小白砍死。
门徒游戏里的徽白大概率是假的,和假苏明安都是被万物终焉之主弄出来的产物。至于眼前这个徽白,才是真货。
真货都没能进入门徒游戏第三关。
……
苏明安(7:23):凛族不是诞生在世界树下吗?为什么要人造?
山田町一(7:24):好像是世界树难产,没办法自主孕育了,所以用上一代的凛族之血,让他们试着人造。
苏明安(7:24):堂堂神创种族,能造出来吗?
山田町一(7:25):可能是世界树察觉到了危机在即,只能尽快培养出救世主。
……
危机在即。
就在四个小时后,确实很即。
恐怕在上一周目,徽白和小白就没能及时创造出凛族。因为直到回档前,苏明安都没看到有人站出来救世。
“嘘,继续看。”山田町一指了指下面。
下方,徽白和小白正在捣鼓一张书页。
这时,苏明安感到一阵头晕……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直到,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钻进了徽白与小白共同书写的书页中。而自己的身体留在了通风管道里。
眼前变得朦朦胧胧,他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声音。
“……成功了吗?好像造出来了。”小白的声音。
“嗯,已经有了基本的生命反应,接下来,需要注入一定的记忆,让他具有初步的人性。”徽白的声音。
苏明安朦朦胧胧睁开眼。
……我的意识跑到哪里去了?好像……进入了徽白和小白造的孩子身体里?
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呈半液态,像透明果冻一样,没有定型,也没有具体外貌。
面前是聚精会神的徽白和小白。二人就像对待刚出生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新生儿,是男孩还是女孩?”小白观察着苏明安。
“凛族一开始是未定型的状态,直到他们确认了自己的意义,才会形成人型。”徽白说。
“来,快喝。”小白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奶瓶,往苏明安脸上凑。
苏明安大惊,连忙像躲苍蝇一样往后退。
“不是说新生儿都喜欢喝奶吗?”小白看了一眼奶瓶,侧头问徽白:“既然他不喝牛奶,你给我产点。”
“我还不具备这个功能。”徽白温和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才是他母亲。他的精血是上代凛族的,他的心脏血是你给的,我只是辅助作用。”
苏明安感受着自己躯体的力量。就算是人造凛族,身上也有神创之血,是世界青睐的宠儿。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磅礴潜力,仿佛浩浩汤汤的大江大河。
……
“叮咚!”
你获得了第三个视角:“凛族视角”。
……
第三个视角,居然就这么解锁了。
苏明安悄悄看了眼上面的通风口。
由于视角切换,此时支配着原本躯体的,是司鹊本人。司鹊还透过通风口栏,和苏明安笑着招了招手。
徽白走上前,温和地对苏明安说:“为了让你体悟人性、早日定型,我会让你体验一些他人的记忆,帮助你理解这个世界。”
苏明安眨了眨眼。
……问题是,他并不是真正的新生儿啊,他是附身的,不需要体悟什么,他已经很理解世上的一切了。
“是看你的记忆,还是我的记忆?”小白问徽白。
徽白想了想:“我的吧。我的记忆比较偏向普通人,适合新生的孩子体悟人性。”
徽白拿出一块剧忆镜片,放入苏明安手中,里面的是徽白的记忆。
剧忆镜片入手的一刻,苏明安感到眼前景象大变,那是一种情感共鸣般的感受——
……
克里琴斯,克里琴斯。
你说占卜。高维生物降下的指示。
而后谁人又在将这无声箴言刻入骨髓。
骑士,赎罪者,秩序者,颂唱家,天使与洛克萨。
诞生,太阳,火焰与眼睛。
当圣费里乌德迎来新生的第一缕光,
仰望。
我借蓝色月光去写这宇宙的未知与浩瀚。
你借曙光赋予我双眸与安宁。
千百次的午夜。
你用尘灰捏铸泥泞的一颗星辰。
南希苦行三千夜,
叹息传颂神临曲,
颂歌祝福遍人间,
祈祷赐福恩泽宽。
……
你姓徽,名白,是独生子。
你在一个雨夜诞生。
你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有一双爱你的父母,家庭和睦,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勉强饿不死。
在你出生后,村庄为你打造了长寿锁,挂在你的脖子上,链上有耀光母神的徽记,寓意人生光明、安康永顺、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徽白,牵着妈妈的手,不要被人流冲散了。”这天,妈妈牵着你的手。
村中敲锣打鼓、人潮涌动,年幼的你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每年的祭祀节都是这么热闹。
你感到奇怪——
为什么人人都那么喜欢神明?跪啊,拜啊,明明大家自己都吃不饱饭,却要为祂的塑像镀上金边。
“徽白,你要敬畏神明,神明拥有仁慈的心肠,祂若记着我们的虔诚,我们就万般荣幸……”妈妈这样告诉你。
你眨了眨眼睛。
你望见祭祀台上,大祭司跳着舞蹈,把看不懂的文字刻在石板上。人们跪着祈求粮食丰收,年复一年都是如此,可贫瘠的土地长不出一颗饱满的麦穗,母神从未瞥向他们。
有人饿死了,便草草埋了。有金黄的面包,反而在祭祀台上放到腐坏。
——难道母神的瞥视,就比人命更珍贵?那些虚头巴脑的言辞,就比面包更有用?
村里的克拉尔死了,他是被活活饿死的,临死前把米缸里最后的一粒米给了大祭司,他在床上流着涎水,求着母神眷顾他生病的女儿。可没过几天,他体弱的女儿也饿死了,因为他把所有的米都给了母神。
祭祀这一天,人人都在欢笑。大祭司跳舞时,克拉尔的名字就像路边的一根草,谁也瞧不见。
你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强烈的错乱。
仿佛,在热闹的狂热信仰中,唯独你格格不入。
……
你十岁时遇见了一个灰扑扑的女孩。
粉色的长发,琉璃似的眼睛,她静静地蹲在麦田里,像是一动不动的稻草人。
“你是谁?”你问。
女孩默然地望着你,这一瞬间,你仿佛看到了涌动的长河。
“我在观察……”女孩说。
“观察什么?风景吗?”你抬头:“今天的天色确实很好看。”
你以为女孩无非是在观察风景。
可女孩无比通透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你,她在看别的。
“你从别的村子里来吗?你叫什么?”你坐到女孩旁边。你有预感,女孩和你都是异类——不信仰神明的异类。她的眼里没有那种仆从般的惶恐。
“我没有名字。”女孩说。
她的神情始终是平静的,仿佛终年不化的冰河。
你乐于帮她拥有名字:“那你叫小白,怎么样?取我的名字。”
女孩:“随便。”
你:“你从哪里来?”
女孩:“任何地方。”
你:“那就是流浪者咯?你来干什么呀?”
女孩:“观察。”
你:“观察什么?”
女孩:“观察。”
女孩言简意赅。
你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颗糖给女孩,炫耀似的说:“你看这是什么?村长奖励我的哦。”
女孩垂头,盯着这颗糖看了一会:“多羟基醛、多羟基酮以及能水解而生成多羟基醛或多羟基酮的有机化合物。是一切生命体维持生命活动所需能量的主要来源。”
你呆住了。
……这是什么看待事物的角度啊?
“我不需要补充这种物质。”女孩淡淡道。
“给你吃。”
“我不需……”
女孩还没说完,你把糖塞到了她嘴里。
那双琉璃似的眼眸微微睁大,嘴里的甜味很快化开。
“现在你再答一遍,这是什么?”你笑着说。
“多羟基醛……”女孩说。
“不不不。”你抹掉了指尖化掉的糖分:“我是说,口感怎么样?”
女孩捂着脸颊,沉默地含了一会。
就在你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轻说了。
“甜的。”
“……甜的。”
……
你十六岁那年,又看到了她。
她依旧坐在田野里,容颜未改,仿佛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痕迹。
你捏了捏口袋里的米糕糖,走过去,递给她。
“……?”女孩静默的眼神,犹如封冻的湖。
“甜的,给你吃。”你说。
“甜的。”女孩把米糕糖塞进嘴里,点了点头。
你便笑起来。
“这是祭祀用的糖吧,你父母让你今天献给母神祭坛,你却给了我。”女孩突然说。
你心中一紧。这块米糕糖确实是祭祀用品,但你一想到饿死的克拉尔,心里就一阵疙瘩,所以在路过祭坛时,你没有放进去,
你不想把家里唯一的好吃的,献给那个根本不理睬凡人的神。
“没关系。”你蹲下身:“你喜欢甜的,给你吃甜的。”
女孩沉默片刻,忽然冷不丁地说:
“——你在故意讨好我。”
你眼神微动。
“早在你十岁时,你就满肚子心机,看到我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你察觉到我身份肯定不简单,所以你故意想用小恩小惠收买我。”女孩说。
你眨了眨眼,忽而笑着承认了:
“嗯。”
“我就是个心机的小孩,我想收买你。如果以后我遇到什么麻烦,也许你能看在糖的份上,帮我一把。”
“所以,甜吗?”
你脸上的笑容无比纯真,简直是天生的黑芝麻馅汤圆。让人明知道你有小心思,却仍困惑于你的温柔。
“甜。”女孩点了点头。
她又一次离开了,像人间的一阵风。
你望着她的背影。
日头风动,而心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