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在苏烈离牙帐七里被发现时,便毫不犹豫的立马就跑了,他根本没有要抵抗的意思。
逃。
他只有一个念头,
甚至连儿子们也没有管,甲都没披直接在附离亲卫保护下跳上战马就往北逃,逃到大漠里的那个提前准备好的营地,也没下马,招呼了那一千精骑便继续头也没回的往大漠深处逃。
从黑夜跑到白天,白天又跑到黑夜,马不停歇。
幸好早有准备,这次逃跑没那么狼狈,起码还有一千精骑,甚至准备了许多备马,以及一月干粮。
一路轮换马匹行军,不敢半点停歇,
“大汗,跑了一天一夜了,休息一下吧,”附离侍卫劝说,一骑三马,也架不住这种跑法,天寒地冻,草还未化,三马轮乘,也顶不住,不少马已经吐着血沫倒地不起,
颉利冻的脸都乌紫,看了看身边的骑兵们,一个个都十分疲惫,也只好点头,“寻个避风处,抓紧时间歇歇,”
“今晚就在这里歇一夜,”
饶是马背上民族的突厥骑士们,还是从欲谷设麾下精选的千骑精锐,也疲惫不已,特别是这天气,一个个马不停歇跑了几百里,人都要冻僵了。
得到命令,众人长松口气,赶紧下马,
不少骑士半天都下不了马,
一些骑士直接杀马放血,空空的水袋接上温热的马血,便大口喝起来,既解渴又御寒充饥。
反正不少马一停下便再也起不来了。
渴饮马血,饥餐马肉。
割下冒着热气的马肉,直接就生吃起来,
颉利接过侍卫队长递来的一块马肝,拿出刀子手有些僵硬笨拙的划开切片,直接拈起来生吃。
寒风呼啸。
荒漠戈壁中,
千余人饱餐一顿,总算恢复了些精神,搭起帐篷,互相抱着取暖休息。
颉利沉沉睡去。
清晨。
大雾弥漫,
苏定方一路追击而来,为了能够迅速且不易被发现,这次苏定方仅带着三百精骑打前锋,
马裹蹄,人衔枚。
趁着大雾,悄无声息的接近了颉利临时营地。
直接摸到了离营仅二里地时,颉利的巡值守卫才发现,仓惶的吹响牛角号声,
营地帐篷里正在沉睡中的颉利猛的坐起,
听清警报号角声,立马大叫着钻出营帐。
“撤,”
可惜这一次颉利虽然依然动作很快,但在大漠戈壁里,被苏定方贴近后再没法甩开了,
跑出十来里地,仍被苏定方追上,一箭射翻了颉利的坐骑,策马追上,一马槊把爬起来奔逃的颉利又拍翻在地,然后俯身一个擒拿,把将他如老鹰捉小鸡一样擒下,
确认是颉利后,苏定方大喜,几记铁拳把还想反抗的颉利打的满脸开花,牙齿都掉落几颗,然后牛皮索将他双手反剪绑起,甚至把他双腿也捆起,直接放在自己马上带回,
“欲谷设呢?”
“我不知道。”
颉利的那个临时营地里,唐军炖着马肉,烤着火,
苏定方讯问颉利。
欲谷设并没有跟颉利一起跑,颉利本来也没带这个儿子,一听到警报,他就立马带着几十骑附离,直奔他早部置在大漠里的营地了,然后就是一路往北逃。
对其它人的讯问,结果也差不多。
“给我个痛快吧,”颉利心情低落,也很羞愧,跑来跑去,终究还是没跑掉,
苏定方呵呵一笑,费这么大劲总算把人抓住,岂能随便杀掉。
饱餐一顿,休整一会,苏定方便押着俘虏返回,
半路,遇到了高荣高宁堂兄弟俩带着千骑赶到,
“颉利抓到没?”高雀儿看着他押着许多突厥俘虏,大声的询问。
“突厥大汗在这呢!”苏定方笑着道。
高家兄弟赶紧策马跑过来,仔细确认后,也都是大喜,“总算是擒下此虏,晋国公这下总该满意了。”
大漠雪原,
瀚海狂风,
唐军高唱凯歌而还,
碛口,
武怀玉得到苏烈的捷报,也是欣喜不已,还以为颉利又能逃掉,在这种地方,颉利真要跑还真不好抓,
这次也算有几分运气成份,毕竟颉利在碛口最大可能就是往漠北跑,那路就一条。
等到苏定方押回颉利时,李靖和李绩、尉迟恭等也都赶来迎接。
亲眼看到颉利,大家才都松口气,
此次北伐总算圆满成功。
营内,在帐篷里边烤火边在给长安天子写弹章的唐俭,边写还边火大,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李靖武怀玉他们想要擒灭颉利的想法,可就算你想这样干,那我从黑城出发时,你们能不能交个底?
为什么非要搞这种突然袭击,毫无准备,差点没命。
现在他都只能侧坐着半边屁股在这写弹章,因为那半边屁股中了突厥人一箭,好在只是射在屁股上,那支箭事后检查也没抹马粪人尿啥的,箭头甚至没锈,
而且这箭射的也不算深,没伤到骨头,只是点皮肉伤,包扎用药倒无大碍,可这事让人憋火,
他也好歹是堂堂实封六百户的莒国公,又是利州都督检校鸿胪寺卿,那些家伙这是真的完全没把自己当根葱啊。
“唐公。”
安修仁掀开帐篷进来,一阵寒风也灌进来,
“好消息,颉利被苏定方擒回来了。”
“啊?”
唐俭惊讶,“真的?”
“那还能有假,颉利现在就在营地,虽然鼻青脸肿,还少了几颗牙齿,但千真万确就是颉利,活的,活生生的颉利,”
“会不会是替身?”
“我们跟颉利那也是相识挺长时间了,真假还能分不出,包假包换。”唐俭收起写了一半的弹章,起身,触动屁股伤口,让他龇牙咧嘴,安修仁上来扶起,
“走,一起瞧瞧去。”
两位实封国公大使赶到中军大帐,果真见到了颉利。
此时营中高级将校都过来围观颉利,跟看稀罕物件似的,
颉利十分羞愧的低着头,一脸颓废。
李靖跟颉利说了几句,倒也没怎么奚落他,只说他既派人请降,为何却又诈降,反复无信。
“可汗回帐安心休息,明日本帅便亲自护送可汗回长安!”
欲谷设没找到,
他带着约两三千骑跑了,跑的速度比颉利还快,武怀玉他们派人追了一天一夜没追上,便也放弃了。
此战突袭碛口,生擒颉利,斩首万级,俘虏男女五万余口,缴获的牲畜也很多,收获还是非常大的。
欲谷设虽跑了,但他的部众人口也基本上被一锅端了,这位颉利之子,继承了上任欲谷设的部落人口牲畜等,从漠北败迁南来,现在直接团灭。
营中杀牛宰羊,全营庆功。
次日,李靖李绩等便先带兵押着颉利等南下,武怀玉负责带兵打扫善后。
经过商议,在武怀玉的强烈要求下,这次俘虏的五万人口,依然还是青壮丁口留给皇帝、朝廷,其余的这次出兵的三路两万人马分,当然,也给留守黑城白城定襄的几支人马也分点。
牲畜钱帛等也是一样分法。
这个分法,深得将士们拥护,每人都能分上一笔,发了笔横财呢。
战马、盔甲武器等,统统登记入库。
碛口的风很大,
雪也还未化,天很冷,
但士兵们吃着大块的炖马肉,喝着热汤,心里倒是暖洋洋的,哪怕这个年没能在家里陪妻子儿女父母一起过,但前后分了这么多好东西,何况立下如此灭国大国,还有功勋的赏赐,甚至有可能得散官呢。
这仗,打的是真痛快,
伤亡不大,就是累、冷,可收获惊人。
“代国公用兵如神啊!”
“晋国公指挥也了得啊,”
“咱们临清县公苏将军那才叫一个厉害,白道川五千骑破二十万,这碛口又是两战先锋破敌,最后还追入大漠生擒颉利呢。”
“我们鄂国公尉迟将军更了得,五千骑在定襄立下首功······”
这一战,打的都挺好,
定襄道行营和恒安道行营打的特别好,李绩的通漠道错过大功,但也有苦劳,而且在阴山北扫荡,以及破碛口也是功劳不小的。
“就是其它三路行营,啥也没赶上啊。”
“没功劳也有苦劳嘛,”
数骑快马飞奔南下入京报捷。
贞观四年,二月十五。
望日大朝会,
皇帝特别传旨,今日凡京司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服葱褶朝参。
清晨。
御史大夫张亮领治书侍御史高履行、马周以及三院属官至殿西庑,从官朱衣传唤,促百官就班。
在监察御史的带领下,百官按品级于殿庭就位,
皇帝上朝就御座。
百官都感受到今日朝会与众不同,
殿上的熏炉、香案、蹑席等似乎都不一样,陈列的仪仗都好像更隆重一些。
典仪唱赞,
百官拜礼。
朔望日朝会,向来是会而不议,有可能宣布诏敕但不奏事。
今天的望日大朝,给大家感觉好像有大事发生。
皇帝坐在御座上,满面笑容。
“告诉众卿一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李靖、武怀玉、李绩从塞外碛口发回捷报,已生擒突厥可汗颉利矣!”
此话一出,满殿击掌喝彩。
“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往者国家草创,突厥强梁,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
今者暂动偏师,无往不捷,单于稽颡,耻其雪乎!”
李世民说着激动不已,站起身来,泪湿衣襟,其实皇帝只说当初李渊向突厥称臣自己难受,但实际上他刚登基即位,颉利就带兵打到长安脚下,他被迫与颉利渭桥白马盟约,那更是莫大耻辱。
如今,历时三年半,终于一雪前耻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左仆射房玄龄站出来,带头高呼,同样激动的是老泪纵横,这股气,憋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忍辱负重,终于复仇了。
连向来喜欢喷皇帝的侍中魏征,也是激动的胡子乱抖,高呼万岁。
金殿之上,百官山呼万岁,声动云宵,
这天早上,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说听到了山呼万岁之声,许多长安里坊百姓,也跟着山呼万岁,
整座长安城,都在山呼万岁!
皇帝万岁,大唐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