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第五百八十五章没什么意思早在那场围杀还没有彻底结束的时候,便有一驾马车缓缓出城,朝着神都外某处而去,驾车的马夫血气如渊,看得出来是个很了不起的武夫,因此也不用担心什么,更何况马车要去的地方不是很远,只是花了一个多时辰,便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
然后马车停下,车厢的帘子被人掀开,一道浑身藏在黑袍里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马夫恭敬地递过去一盏灯笼,那人接过之后,便沉默地朝着山道上走去。
马夫没有跟着,只是守在马车旁,摸着身旁骏马的鬃毛。
那座山不高,不过却在神都极为有名,有名的缘由不是山本身,而是山上有座尼姑庵。
尼姑庵叫做清心庵,庵里住着许多尼姑……
准确来说,应该是很多看破红尘,又出身显贵的女子,才会到这里出家。
这里的许多出家人,在出家之前身份都极为显贵,所以即便出家之后,她们的生活也过得很舒心。
或许因为出身不凡,庵里的尼姑们都显得很有教养,所以伺候起来,并不困难,只是凡事都有例外。
庵里有个老尼姑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仔细说起来,那个老尼姑并没有多老,只是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因此看着就显得十分苍老,她脾气也很是古怪,因此没有小尼姑想要伺候她。
可她的身份又实在是特殊,谁也不敢对她做些什么。
如今已经夜深,庵里早就熄灯,但一间禅房里却
始终亮着,北海送来的鲛人泪做成的蜡烛远比普通的蜡烛更好,能够照得整座禅房都亮堂堂。
门口蹲着一个小尼姑,小尼姑正竭力掐着自己的手臂,好让自己不要睡着。
只是已经到了半夜,加上她白天其实也没睡什么,眼睛到了这会儿,是怎么都睁不开了。
正在迷迷糊糊间,便看到有一道人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她刚要开口提醒,那人轻轻一挥,小尼姑就这么倒了下去。
然后那人推门而入。
坐在蒲团上的老尼姑微微眯眼,看向来人。
不过没有说话。
来人缓缓在老尼姑对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然后解开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容颜。
“见过姨娘。”
庵里的人都知道,老尼姑是当朝皇后的亲妹妹,是上上任的大将军之女,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但却因为一些旧事,她在皇帝陛下登基之初便已经到了此地出家,十多年来,很少离开这座清心庵。
上次离开这座清心庵的时候,还是皇后崩逝那天,不过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她既然有如此身份,能够叫她姨娘的人,其实便不多。
满打满算只能有四个人,皇帝陛下的三位皇子,外加一个陈朝。
陈朝肯定不会来,也不会这么开口,那么便只有那三个皇子了。
那么眼前人会是哪一个呢?
老尼姑讥讽道:“我怎么担得上你这个姓陈的叫我一声姨娘?”
或许是因为和皇后之间的决裂,老
尼姑对几位皇子都没有什么好感。
来人微笑道:“既然您是母后的妹妹,自然便是姨娘,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没办法改变的。”
老尼姑冷哼一声,“你觉得她真当我是她妹妹?”
老尼姑这句话里有很多怨念,丝毫不加掩饰。
来人说道:“母后自然当姨娘是她的妹妹的,血浓于水,血脉相连,哪里分得开?”
老尼姑冷笑一声,“她心里只有那个死丫头!”
来人想了想,点头说道:“的确,同她比起来,姨娘才该是亲近的人才是,这一点母后确实做错了。”
老尼姑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冷声道:“当年的旧事,如今也说不清楚了,她和那死丫头都已经死了。”
“可她的孩子还活着。”
来人盯着老尼姑,认真说道:“父皇怎么对他,姨娘想来也有所耳闻吧。”
提及陈朝,老尼姑眼里闪过一抹杀意,但同时冷笑道:“想来在她死前,一定嘱咐过你父皇,你父皇又这么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怎么可能会对他做些什么,听说不仅赐下了带刀之权,连那块千年寒石都拿出去了,恐怕他对自己的儿子都没对那个野崽子好吧。”
来人点头道:“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父皇确实对他另眼相待,或许是因为愧疚?”
老尼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父皇不喜我们,或许是因为我们和父皇想要的样子根本不同,但父皇太喜欢他,便想要将
一切都给他,这也有些太过分了。”
来人叹了口气,“说来说去,结果儿子还不如侄子。”
“可怜啊,可怜。”
老尼姑讥讽道:“生在天下最好的家里,也这么可怜。”
来人说道:“父皇给他些东西倒也没什么,可父皇眼看着连江山都要给他了。”
老尼姑皱眉道:“他昏了头?”
来人苦笑道:“父皇行事,向来独断专行,哪里会在意这些,怎么喜欢便怎么来罢了。”
“可笑,他好不容易拿来的江山,坐了十几年,不留给自己的儿子,却要想着还回去,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可笑的事情吗?”
老尼姑怒道:“要是一直便不想要,当初抢什么,就等着他们来把你们一家都杀了不好吗?”
在当初的那场战争里,她做过很多事情,都是有利于如今的皇帝陛下的,原因倒也很简单,是因为她最亲近的姐姐,是他的王妃。
但那个过程很不容易,死了很多人,最后才做成了那件事。
这座天下能拿下来,或许不能说有她一半的功劳,但至少她也做出了许多贡献。
可现在她居然听说他要将天下再让出去,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要让给的是那个死丫头的儿子。
老尼姑很愤怒,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我要去杀了他。”
老尼姑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去神都找到那个年轻人,然后杀死他。
来人叹气道:“今晚我已经派人去杀他了,但失败
了。”
老尼姑骂道:“废物。”
来人无奈道:“我手里的牌不多,方外的修士我不可能在此刻就用,甚至我根本不能用,父皇能够容忍他们做些什么,但绝不会容许我们牵扯到方外,这桩事情如果被父皇知晓,那么所有想法,都做不成事情。”
“他很强,强得有些离谱,我派出了五六位彼岸境的杀手,和一堆苦海境的杀手,都没能杀死他,想来姨娘也没办法杀死他。”
来人说道:“我失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在暗中杀死他,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尼姑说道:“既然暗中杀不死他,他又不会杀他,你还能做些什么?”
来人摇头道:“不见得父皇就一定不会杀他。”
说到这里,来人顿了顿,然后十分认真说道:“我觉得父皇会杀他。”
老尼姑看向来人,一时间没有说话,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父皇现在能不杀他,是因为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控里,等到某天事情脱离父皇的掌控,那么杀不杀他,那就不是父皇自己能够决断的了,父皇一直不知道他的儿子们在想什么,但我作为父皇的儿子,哪里又能不知道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要做史书上不曾有过的帝王,他想要超过历代的大梁先帝,他想要做人族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帝王。”
“为了这桩事,他可以让他活着,甚至可以用他,可以护他,可以将天下
都交给他,但我就是要告诉父皇,想要做那样的皇帝,天下就不能给他,就一定要杀他。”
来人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姨娘,我知道,父皇想要做那样的皇帝,在那做成那样的皇帝和我们这些儿子之间,一定会舍弃我们这些儿子,可我也要让他知道,在那做成那样的皇帝和他之间,也只能选择舍弃他。”
“我要父皇亲手杀了他。”
来人看着眼前的老尼姑,说道:“我需要您帮我。”
……
……
宋敛看了李恒很久,最后收回了那只脚,他很清楚,眼前的李公公,并不是寻常地内侍,而是一位境界高妙的修士,只怕早就踏足忘忧。
宋敛即便是一个气血正在巅峰的武夫,但依旧不是他的敌手。
所以此刻,他只能选择妥协,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不愿意,也只能如此。
很多时候,人都要低头,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李恒看着眼前的宋敛,感慨道:“倒是让宋指挥使记恨上了。”
宋敛没有说些别的,只是问道:“他会死吗?”
李恒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但我想着,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太容易就死掉。”
宋敛问道:“李公公,那我能再见到他吗?”
李恒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如果他不愿意再出来见人,那么想来就不会有人再找到他。”
宋敛想了想,说道:“这样的选择好像也不错。”
李恒说道:“之后
的这些日子,宋指挥使便闭门思过吧,总要有个交代,不管是对右卫,还是对陛下。”
宋敛点点头,没有多说。
叶大远挣扎着爬起来,刚要说话,李恒便已经看向了这位右卫指挥使,轻声问道:“叶指挥使,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叶大远一怔,看着这位内侍之首,沉默了很久。
哪怕李恒说他不是代表着皇帝陛下的意志,但他既然来了,他既然是说话最管用的内侍之首,那么他到底是不是代表着陛下的意志,也说不好。
“今日的事情,本官会向陛下上奏折说明情况的。”
想了很久,叶大远还是开口说道。
李恒笑了笑,没有说话。
然后提着灯笼,缓缓离开了。
……
……
神都太大,左卫的那些官员其实也惊动不了太多地方,等到宋敛让左卫上下的官员都回去之后,便更安静了。
不过最安静的,大概还是那座清雅小院。
早些时候,有个年轻人敲门进府,然后过了些时候,整座小院都安静了下来。
这会儿月色不错,皎洁月光洒落,小院里可以看到有很多尸体。
鲜血正在缓慢流淌,但没有声音,汇聚到低处后,然后慢慢积攒。
看着有些血腥。
屋顶上有个黑衣年轻人,随手丢下一颗头颅,那颗脑袋顺着青瓦滚动,声响清脆,不过却没什么人能听到,最后那颗头颅掉落到院子里的水池里,激起不少浪花。
也惊得那些游鱼四处游曳。
年轻
人拿出一壶酒,在月下独酌,本该是很雅的一件事,尤其是在这么清雅的院子里。
不过这会儿却显得很寂寥。
年轻人喝了口酒,自嘲道:“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