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君航一意孤行,非将“兽王”朱高烯灭门不可,项胜宇和江海滔齐声应是,俨然已是摩拳擦掌。
眼看三人杀气腾腾,慕云等人岂能坐视,各自挺身挡在前面,虽然并无一人开口,用意却是不言自明。
谷君航冷目睥睨,语声沉凛的道:“敢阻挡吾者,与‘兽王’一体同罪,尔等人才难得,切莫自寻死路。”
江柔婕神情萧索,叹口气道:“我们自知凶多吉少,但既然劝诫无用,只能力阻谷大侠了。”
谷君航略一沉默,正待开口之际,忽听外面一人毕恭毕敬的道:“启禀谷大侠,有位自称‘一木子’的前辈求见,说事先已经跟您约好,不知您是否赐见?”
谷君航神情一凛,提高声音道:“见,你也进来。”
外面那人答应一声,随即两条人影并肩走入,其中一人正是富裕仑。
另一人须发皆白,看起来已经年登耄耋,精神却依旧矍铄,双目尤其炯炯有神。
心知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铸造仁武麒麟甲的巧匠一木子,众人不由得精神一振,此时只听谷君航沉声道:“吾有意斩杀‘兽王’满门,富先生是否赞成?”
富裕仑闻言一愣,再看场中剑拔弩张的情势,心念电转间自有决断,当即恭声道:“‘兽王’作恶多端,本人固是死有余辜,亲眷也难辞其咎。谷大侠吊民伐罪,为百姓出一口恶气,在下绝对赞成。”
耳听富裕仑一味逢迎,众人心中多少生出鄙薄之意,谷君航则面色稍霁,微颔首道:“富先生深明大义,不枉吾如此看重,那斩杀‘兽王’亲眷之责,吾便交予你了,具体如何行事,由你全权安排。”
富裕仑暗自一滞,但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在下遵命,请谷大侠稍待。”
说罢正待迈步出门,富裕仑忽觉眼前一花,敢情是江柔婕横身一挡,一双秀眸紧盯着他,肃容凝声道:“请富先生考虑清楚,‘兽王’亲眷之中不乏老弱妇孺,倘若罔顾仁义尽数诛杀,非但有损阴德,更会遭致江湖同道非议,如此岂非陷谷大侠于孤立境地?”
这话既是警告富裕仑,也是继续劝诫谷君航,用心不可谓不诚。
富裕仑听到“仁义”二字,禁不住心头一凛,正自讷讷无语之际,谷君航宏声一笑道:“孤立又如何,吾践行吾之道,不须他人认可。”
江柔婕毫不示弱,秀眉一扬道:“即便不须他人认可,也该遵循天地良心,否则便是愧对苍生。”
谷君航大手一挥道:“道德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之道法天象地,何来愧对苍生?”
江柔婕面罩寒霜,针锋相对的道:“道德经亦云:‘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唯有不偏不倚,才合自然之道。谷大侠曲解经典,本质无非肆意妄为,你之道近乎邪道,若不尽早回头,必定招来天谴!”
说到这里触动伤怀,江柔婕忍不住眼圈泛红,哪怕知道历史无法改写,却仍盼望眼前人有所改观。
可惜谷君航根本不为所动,反而怒上眉山,厉声呵斥道:“混账!胆敢在此大放厥词,吾岂能饶你!”
说罢谷君航脚下瞬动,不及霎眼间欺至近前,一掌印向江柔婕的额头。
这一掌运劲沉猛,掌势却非迅疾,以江柔婕的身手足可周旋,毕竟谷君航未起杀心,只是有意立威罢了。
孰料江柔婕并不接招,反而逆势跨上一步,登时只听啵的一声,索命厉掌正中额头,当场血花四溅。
谷君航颇为意外,手掌僵在半空中,迷惑的目光投向江柔婕,只见她面现欣慰之色,气若游丝的道:“今日……以死劝谏,但求……谷大侠……迷途知返,切莫落得……以身殉道,如此则……我心足矣。”
耗尽命火说完最后一句话,江柔婕终是再难撑持,身影随之烟消云散。
眼见江柔婕“香消玉殒”,众人无不心头沉重,连项胜宇和江海滔都面现戚色,低下头去作声不得。
谷君航兀自有些愣怔,神情变幻不定,倒是富裕仑把牙一咬,躬身施礼道:“方才是在下思虑不周,还请谷大侠仁义为怀,接受这位女侠的建言,饶了‘兽王’亲眷吧。”
谷君航深吸一口气,皱起眉头道:“方才误杀这名女子,的确是吾之过,你们之中可有她的亲随故旧?”
江韵笙抹了一把眼泪,上前施礼道:“这位夫人是我的姑母,我们别无他求,只盼谷大侠网开一面,对‘兽王’亲眷从轻发落。”
谷君航似是一滞,此时又听江海滔讷讷的道:“这位夫人一片决绝,的确令人衷心钦佩,至于如何处置‘兽王’亲眷,大哥不妨从长计议。”
江海滔话音方落,项胜宇闷声道:“贤弟说得不错,权当卖这女子一个面子,也不枉她这番以死劝谏。”
听到平日最忠心耿耿的结义兄弟也来劝谏,谷君航的眉头愈发拧成个大疙瘩,最后望向一木子,面皮紧绷的道:“此次针对‘兽王’行动,乃是前辈一力促成,那么依你之见,吾是否应该斩草除根?”
一木子神色平和,不疾不徐的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小哥心中早有定见,老朽岂能左右分毫?”
谷君航摇摇头道:“前辈不必讳莫如深,吾只想知道你的意见,至于是否听从,犹在未定之天。”
一木子双目微阖,语声平缓的道:“小哥天赋异禀,身负救世天命,行事自当遵循天道。老朽也只能尽心引导,却不能向你泄露天机,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谷君航神色转冷,紧盯一木子道:“前辈一味故弄玄虚,只会消耗吾之耐心,所谓救世天命,更加虚无缥缈,吾从不放在心上。”
一木子轻叹道:“小哥注定是天命者,这份救世之责,你不能放弃。”
谷君航剑眉一轩,咬牙沉哼道:“前辈应该知道,吾平生最为不屑者,正是‘不能’二字!”
一木子又是一叹,隐见感慨的道:“老朽自然知道,但天命者误入歧途,终究不能坐视,唯有尽力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