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慕云和战国雄生死相搏,卫廷裳不由得心头剧震,脱口惊呼道:“不可!”
呼声中但见错影双分,战国雄大刀拄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跟着微颔首道:“不错,阁下收放自如,武艺确实不凡。”
慕云还剑入鞘,转身施礼道:“战前辈过奖,您那一刀才是炉火纯青,倘若换成在下,难免差之毫厘。”
原来方才两人极招相对,却都在电光石火间撤招,并未伤及对手分毫,其中拿捏堪称妙到毫巅。
战国雄也转过身来,面现赞许的道:“古人云‘亢龙有悔、盈不可久’,虚实刚柔自有玄理,收放之间尤须体悟。阁下年纪轻轻,便能将动静之道运用至此,实乃当世奇才。”
这位御部掌使前倨后恭,足见衷心激赏之意,慕云却是暗自警醒,垂下眼帘道:“动静之道博大精深,在下只是初窥堂奥,日后还须不断精进。如战前辈那一刀,便让在下高山仰止,定当仔细揣摩。”
战国雄抚须微笑道:“阁下忒谦了,战某愧不敢当。鄢夫人和小郡主恭候已久,请往后进去吧。”
慕云道声多谢,卫廷裳也施礼道:“承蒙战伯伯手下留情,咱们稍后再见。”
战国雄嗯了一声,自行返回房中。
卫廷裳吁了口气,看向慕云道:“方才你还真是大胆,为何要针锋相对?”
慕云低咳一声道:“我料定他不会伤我,何况难得跟这等高手过招,游走闪避未免无趣。”
卫廷裳气笑不得,无奈摇头道:“战伯伯刀法如神,有万夫不当之勇,六部掌使以他武道称尊。万幸他有意放水,否则以你眼下的修为,想过关难如登天。”
慕云眨眨眼道:“战前辈的确未尽全力,但我也并非没有底牌,大家算是各让一步吧。”
卫廷裳忍不住翻翻白眼,拿手一指道:“好了,咱们继续往里走吧,若是再让你吹下去,恐怕牛皮都要爆了。”
慕云打个哈哈,接过卫廷裳手里的礼物,随她穿过一进月洞门,眼前又是一座院落。
院中摆着一张石桌,桌旁端坐一名青衣老者,生得一张圆团团的四喜脸。眉毛浅淡而双眼细长,好像一直在眯着似的,颔下还蓄着一部山羊胡须,看来已经年近花甲。
卫廷裳举步上前,躬身施礼道:“裳儿见过师伯伯,这位便是慕云少侠,鄢姨早有吩咐,请他前来相见。”
青衣老者正是尊鼎阁数部掌使师筹古,抬眼往慕云身上一溜,满面和蔼的道:“嗯……老夫早就好奇,是谁让小嫣儿那么惦记,今天总算见着了。慕少侠不必拘束,尽管来这边坐,咱爷儿俩喝一杯。”
慕云心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多,于是坦然走上前去,坐下之后一抱拳道:“末学后进慕云,见过师前辈。”
桌上摆着一只银质酒壶,还有两只细瓷酒杯,其中一只个头甚大,超过另一只一倍有余。
师筹古拎起酒壶,依此斟满一大一小两只酒杯,跟着轻轻晃了晃,面现欣然的道:“不错不错,正好一斤,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说罢师筹古转向慕云,呵呵一笑道:“来吧年轻人,你先挑一杯。”
慕云暗自嘀咕,莫非这是“孔融让梨”的戏码?
尊鼎阁弘扬儒学,讲究克己复礼,推崇谦虚忍让,如此说来倒也不错。
心中既有定见,慕云端起小杯,双手敬上道:“在下酒量有限,以此杯敬前辈。”
师筹古眉毛一挑,缓缓摇头道:“老夫身为东道主,岂能占客人的便宜,慕少侠表面上毕恭毕敬,内心却是在小觑老夫啊。”
慕云登时一滞,赶忙正声道:“在下绝无轻视之意,前辈切莫如此多心。”
话刚出口便觉不对,慕云还没来得及补救,便听师筹古凉凉的道:“哦?敢情还是老夫多心了?年纪轻轻便学会倒打一耙,全然不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之奈何?”
慕云吃了一顿排头,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好卫廷裳及时解围道:“师伯伯消消气,慕少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偶尔词不达意。您老人家宽宏大量,念在他有心谦让,权且放他一马。”
师筹古嘿的一笑,看向慕云道:“也罢,这小杯装满三两,大杯装满七两,你若能将两杯酒五五平分,老夫便放你一马,否则若是不能,便请打道回府吧。”
慕云闻言恍然一悟,师筹古身为数部掌使,这自是在考校他的数术修为了。
好在慕云幼时博览群书,于数术一道颇有造诣,稍一思索便有定案,当下拱拱手道:“多谢前辈海量宽宏,那在下献丑了。”
说罢慕云拿起大杯,将酒全部倒回酒壶,然后拿起小杯,将酒全部倒入大杯,之后拿起酒壶,重新将小杯斟满,同样倒入大杯。
此时小杯空空,大杯有酒六两,壶中有酒四两。
随后慕云拿起酒壶,先将小杯斟满,跟着拿起小杯,用杯中酒斟满大杯。
此时小杯有酒二两,大杯有酒七两,壶中有酒一两。
慕云更不迟疑,再度拿起大杯,将酒全部倒回酒壶,而小杯中酒倒入大杯。
此时小杯空空,大杯有酒二两,壶中有酒八两。
慕云已是智珠在握,拿起酒壶将小杯斟满,然后拿起小杯,将酒全部倒入大杯。
此时小杯空空,大杯有酒五两,壶中有酒五两。
这番动作一气呵成,卫廷裳觑得分明,禁不住喝了声彩。
慕云倒是面色如常,轻咳一声道:“眼下正是五五平分,请前辈验看。”
师筹古手抚胡须,哈哈一笑道:“好,分得不错,年轻人是块材料。”
慕云谦逊的道:“只是侥幸罢了,数术之道精奥无伦,日后还得跟前辈多多讨教。”
师筹古嘿然道:“日后再说日后的事,你先去见小嫣儿吧,倘若真让她等急了,回头跟老夫闹,老夫可消受不起。”
慕云和卫廷裳相顾莞尔,就此别过师筹古,往懿德苑最后一进走去。
其时已至酉末戌初,红日渐垂西山,天边彤云翻滚,灿如丹霞绛霭,正是一片辉煌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