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两位师弟在当代同门之中已属顶尖好手,但对方既能与实力不俗的女榜眼平分秋色,庞子健委实不敢掉以轻心,心念电转间清咳一声道:
“杜师弟与侯师弟还请稍安勿躁——祁兄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在下自然不好再强逼你出手。不过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即便一时有志难伸,也不该弱于裙钗之辈,祁兄以为然否?”
慕云听的不得要领,讷讷间只听庞子健又道:“所以在下不揣冒昧,想邀祁兄与敝派一位女弟子切磋一二。倘若祁兄仍然坚拒此议,我等失望还在其次,贵派却会担上畏缩怯战之名啊。”
慕云登时一滞,心道自己明明已经十分忍让,怎奈对方却是步步紧逼,看来今日是非动手不可了。
一时之间意兴勃发,只见慕云眉峰一轩,玉振金声的道:“庞探花如此盛情相邀,在下也是却之不恭,但比武较技只看实力,裙钗之辈也未必弱于七尺须眉,所以庞探花不必再拿话挤兑,在下恭请你赐招便是。”
庞子健微微一笑,缓缓摇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在下既然已经说过不再出手,便不会食言而肥——林师妹,还是请你一展身手,跟祁兄讨教几招吧。”
他说罢转头看向拖在最后面的一位女弟子,那女弟子显然没想到会被他点名,登时直窘得满面通红,一颗螓首低垂到胸前,娇躯轻颤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慕云见状不禁暗自好笑,看她这副腼腆模样,倒与华山派的陶继武天生一对。
那位“姚师妹”本来已经跃跃欲试,闻言忍不住娇哼道:“庞师兄,让琳儿出手嘛,我保证不出十招便能打败这小跑堂。”
庞子健摆了摆手,提高声音道:“林师妹,还不听命上前应战?”
那女弟子身旁还有一位男弟子,这时压低声音道:“林师妹,若是你身子不适,便请求姚师姐代你出战,或者由我跟庞师兄说也成。”
庞子健眉头一皱,鼻中冷哼道:“彭师弟,聪明要用在练武之上,似你这般只会卖弄口舌,岂不令彭师叔失望?”
那“彭师弟”哧了一跳,慌忙低头道:“庞师兄教训的是,师弟知错了,万请恕罪。”
慕云曾听彭观群说起他有一位侄儿名唤彭轶辉,便是拜在平凉崆峒派门下学艺,猜想这位“彭师弟”多半便是他了。
那位“林师妹”看到彭轶辉挨训,终于磨磨蹭蹭的离鞍下马,走上前来敛衽为礼道:“小女子……林芊萌,见……见过祁少侠。”
慕云见她说话时依旧低垂螓首,忍不住苦笑道:“幸会,在下虽然被叫做‘五短矬相’,但还没矮到需要别人低头俯视,林姑娘不必如此‘善解人意’。”
林芊萌更见局促,抬头之际面带红晕的道:“是……小女子……失礼了,庞师兄……吩咐小女子……向祁少侠……讨教,还请……祁少侠……多下留赐。”
她的容貌委实称不上美丽,唯一双明眸晶莹澄澈,于青涩之中更见灵秀。
慕云尚不及细加欣赏,便已被她那句“多下留赐”弄得一头雾水,实在不知她到底是想说多多指教、不吝赐教、还是手下留情?
林芊萌也醒得是自己过分紧张说错了话,尤其那“下留”二字颇为无礼,悔恨之下真想找个地缝当场钻进去。
其余崆峒派弟子闻言也只觉啼笑皆非,尤其那位“姚师妹”姚琳,鄙弃之色更加溢于言表。
所幸慕云无心计较,只是干咳一声道:“好说,林姑娘想比拳脚还是兵刃,在下一概奉陪。”
林芊萌尚在犹豫,庞子健已正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近身搏斗有失体统,两位便以剑法一决胜负好了。”
他说罢便自腰间拔出长剑,倒转剑柄向前一递道:“在下看祁兄未曾携剑,此剑便暂时借予祁兄一用。”
慕云微欠身道:“不敢劳庞探花费心,在下携有佩剑,必要之时自会取出应战。”
庞子健听得一怔,还剑入鞘之际淡淡的道:“看来祁兄的确是深藏不露,林师妹可得多多小心了。”
林芊萌道了声是,接着缓缓拔出腰间长剑,横剑当胸一正色道:“刀剑无眼,祁少侠……承让了。”
慕云暗自一滞,无奈叹口气道:“林姑娘你还真是……咱们都没过招,怎么你就‘承让’了,真这么有自信吗?”
林芊萌本来想说“留神了”,孰料话到嘴边却是不听使唤,一时之间更窘得满面通红。
庞子健看不过眼,当即沉声道:“多言无益,林师妹进招吧。”
林芊萌强抑羞惭,一声得罪出口,手中长剑稳携风雷,嗤的一声直刺向慕云胁下。
慕云暗暗喝了声彩,足踏天罡举步迎上,同时掌化擒拿攻向林芊萌手腕,正是上乘的空手入白刃之法。
但就在这一式妙招将出未出的当口,一道无形阴劲却陡然袭至,不及转念间早已击中他右边膝盖。
这无形阴劲霸道异常,又兼来时毫无征兆,绝非等闲之辈能可发出。
慕云吃亏在实战经验太过浅薄,只顾拆解对方招式,却并未提防偷袭,膝盖受击之下身形猛一趔趄,竟将胸口直迎上林芊萌的剑锋!
长剑势如破竹,伴着林芊萌的一声惊呼,直穿入慕云的胸口。
慕云只觉前心倏地一凉,随即满眼血花飞溅,失去意识前脑海中却一念闪现——血光之灾,杀身之祸,高人一语,果真成谶。
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余冰如忍不住摇了摇头,先前虽然说得决绝,却毕竟不能将“祁师弟”丢下不管。
只盼他经此一事能够痛定思痛,日后懂得谨言慎行,切莫再作出那些荒唐事来。
穿梭马市前后数个来回,余冰如终于选定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河曲大青马。虽说二十五两银子的价格的确不便宜,但为免归程之中与那贼忒嘻嘻的祁师弟共乘一骑,此时便明知是挨宰也只好忍痛割肉了。
这样牵了两匹马在集市上闲逛,余冰如本拟慕云必当尾随而来,孰料直等到马市关闭都不见他的踪影,难道真是自己语气过重,把他吓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