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平话锋陡转,映日姬登时为之错愕,讷讷间忽觉大地一阵颤动,地穴之中寒意陡盛,隐约有一股磅礴气息逆冲而上。
众人同样有所感应,一时之间相顾失色,映日姬强自镇定心神,面凝寒霜的道:“好个韧命孽畜,既然不甘心往度轮回,我便亲自送你再入黄泉!”
路不平闻言却是喟然道:“小丫头的确能为不差,但老叫化劝你还是知难而退吧,来日若有机会,再实施你们那诛魔大计也不迟。”
映日姬听出路不平的言外之意,霎那间心神巨震,脱口惊呼道:“什么?!你……前辈的意思是——不可能!这地穴下面是帝江潜流,凡人坠落其中,绝不可能活命!”
路不平正待答话,蓦地却又神情一黯,独目凝视间喃喃自语道:“罢了,该来的终究要来,至于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便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语声低哑,更增悲凉,映日姬不由得心下猛沉。此时只听地穴之中锐啸陡厉,隐隐嘶鸣伴着重重回声,着实震耳欲聋,直似地狱魔音鼓荡人间。
大地翻腾,如临末世,轰霆震响卷起漫空旋风,将无匹森冷弥散四野,势要将周遭万物尽皆冻结。
众人莫不心胆俱寒,却并无一人能逃离半步。乾坤动荡至极之刻,陡见一条漆黑巨影盘旋冲出,遍身鳞甲乌光闪耀,头顶肉冠殷红如血,昏黄双目恰似日月同天,正是异兽毒龙自无间归来。
而正在肉冠顶端,赫见一条盖世雄影沉然伫立,玄墨衣袍幽森如铁,枭狂眼神睥睨八荒,无边戾气之中,却现修罗法相,正是净宇魔王叶行歌!
长身峻挺,势可拔地擎宇,冷目环视,藐尽天下英豪,不世魔威压迫之下,众人只觉千山万岳盖顶,瞠目结舌间胆寒股颤,再难撑起武者傲骨。
霎那间只听连串仆地之声,众人竟是身不由主的双膝跪落,各方年轻弟子自不待言,甚至连修济楷和钱立本这等功力深厚之人,也都步上后尘,无论如何没法站起身来。
不过呼吸之间,场中只余映日姬、司马御、关山度和路不平四人还能勉力撑持,但他们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尤其司马御面白如纸,若非倚仗邪戟·三途渡之助,恐怕早已屈膝臣服。
满目倾颓之中,只见叶行歌面沉似水,幽深的目光缓缓掠过,最终落在映日姬身上,唇角微勾之际不温不火的道:“你便是方兰陵麾下之人?”
映日姬面上莹光流转,凤目盯视间咬牙道:“不错,叶先生经此大劫,居然还能全身而退,妾身真不知是该衷心叹服,还是为天下苍生悲哀。”
叶行歌深沉一笑,轻描淡写的道:“方兰陵以波旬迷罗阵谋算本座,本座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惜他眼下不在此处,那只好委屈你做香饵,将他诱出来了。”
说罢只见叶行歌凌空一拂,无匹潜劲扫过映日姬的眉心,映日姬登时娇躯一震,闷哼声中屈身软倒,霎那间已是汗如雨下。
叶行歌不再理会映日姬,径自转向司马御,颇见玩味的道:“人人都说本座的邪戟·三途渡是魔兵,若非魔者绝难驾驭,那么你是魔非魔?”
司马御勉强不动声色,语声喑哑的道:“但凡能杀了你,是魔兵又如何,你……咳……死有余辜。”
叶行歌眉峰微轩,不屑的道:“答非所问,枉费唇舌,既然如此——跪。”
一个“跪”字出口,邪戟·三途渡竟似活了一般,陡然由司马御手中脱出,照直飞向叶行歌。
司马御顿失撑持,终是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心中虽然气恨欲狂,却只能徒呼奈何。
叶行歌手持邪戟端详片刻,这才将目光转向关山度,上下打量间颇见赞许的道:“果然是绝顶武骨,难怪能重创本座的骑乘,你之修为更胜那名飞剑暗算本座之人,又何必屈居其下?”
关山度面现悲忿之色,盯着叶行歌道:“慕容大侠德配千古,关某望尘莫及,自然衷心服膺。”
“否则若是不修德行,即便如阁下这般能为通天,又岂能令人甘心效死?”
叶行歌呵的一笑,跟着悠悠的道:“若是认真说起来,本座倒不得不感谢你口中这位‘慕容大侠’,你可知这是什么缘故?”
关山度心头一震,眉峰紧攒的道:“此话怎讲?”
叶行歌微微一笑道:“因为若非他的佩剑将本座贯穿,今日这场杀局,你们或许真能如愿。”
说罢只见叶行歌自袖中取出一片晶莹剔透的断刃,材质看起来竟不似任何金石之属,断刃两侧密篆铭文,更透出绝顶的古朴肃穆,可惜这口“剑”显然已经缺损,只剩不过尺余之数。
关山度觑得分明,缓缓摇头道:“阁下误会了,此剑并非慕容大侠所有。”
叶行歌并未意外,只是微颔首道:“你这样说其实也不错,因为此剑原本是铸在另一口剑之中,而那口剑,名曰‘尧皇’。”
此语一出,关山度固是大大一滞,登时哑口无言,映日姬更加花容惨变,樱唇紧咬之际,也不知是痛惜还是懊悔,还有遭人愚弄的屈辱和愤懑。
叶行歌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当下清咳一声道:“想来此剑原本的归属是没有疑议了,如今只要你们将剩余部分一并奉于本座驾前,本座可以饶恕你们的冒犯之罪。”
关山度闻言露出讶然之色,随即坚定的摇摇头道:“漫说关某并不知道阁下口中的剩余部分落在何处,即便当真有迹可循,阁下也不必奢望朝天阙会跟你做任何交易。”
叶行歌似是一滞,此时只见毒龙血信吞吐,伴着低低的嘶鸣,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慕容卓的遗体。
关山度见状不由得背心一凉,叶行歌则喃喃自语道:“哦?你仍是认定藏在那人身上?如此不妨一试。”
毒龙似乎能听懂人语,当即屈身一仰,血盆大口倏张之际,一股劲风怒卷而出,将慕容卓的遗体整个吸向嘴里!
钱立本负责守护遗体,只可惜他早已全无自主之能,目眦欲裂之刻,险些当场恸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