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只听铮的一声震耳锐鸣,璇玑剑蓦地一分为二,左刃五弦是为天璇,右刃双弦是为天玑。
天璇五音宫商角徵羽,天玑两仪万物化阴阳,北斗双星一时并亮,焕然神光映得周遭好似白昼一般。
燕君临脸上首次露出凝重之色,一面撤身闪避双剑锋芒,一面凛然清叱道:“范兄既然已经拿出看家本领,小妹若是继续藏私,反倒像是小觑你了,今日你我在此一决雌雄,正好定下今后由谁主事。”
这“主事”二字一语双关,既说外事又说内事,范尊扬自然听得出来,只是无心与燕君临纠缠,璇玑双剑神威乍展,立刻迫得这位“无形公子”险象环生,再也不敢稍有分神,只能皱紧眉头全力相抗。
范尊扬双剑纵横,剑路却截然不同。天璇气势波澜壮阔,招招俱是雄力勃发,剑上五弦风雷齐鸣,足有吞天噬地之威。
反观天玑沉潜如渊,出招缓急相济,分明智珠在握。剑意内敛而不失灵慧,恰如阴阳双弦动静圆融,堪称无懈可击。
一派煌煌威重之气,由双剑之上迸发蒸腾,宛似织成一张巨网,欲图困住燕君临。
但燕君临岂是易与之辈,眼见难占上风,索性暂作雌伏,金钩上的招式守多攻少,再配合绝妙身法,一时之间自保无虞。
长剑金钩连环交击,只听铿锵鸣响密如疾雨,其中不知已经转过多少生死轮回。
冷思琪双目紧盯战局,不知不觉冷汗早已浸透衣衫,正自满心煎熬之际,忽听身旁的盖聂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太皇剑法,范尊扬从未对我推心置腹,难怪我今日有此一败。”
冷思琪转眸看去,只见盖聂虽然身受禁制,脸上却没半分忧色,反而还透出几丝释然,俨然一派“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模样,无愧当代猛士气概。
冷思琪见状灵机一动,跟着冷哼一声道:“盖首尊身为阶下之囚,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果然颇有大将之风。但我实在有些好奇,倘若我以你为质,要挟那妖女乖乖就范,她会不会像你一样处变不惊?”
盖聂睨了冷思琪一眼,居高临下的道:“你大可一试,但我保证在你有任何动作之前,庄兄的开阳雪刃必定会抢先一步,让你的一切谋划落空。”
冷思琪登时一滞,眼角余光一瞟,果然见到庄立钊正在紧盯着她,虎目之中凶光毕现,整个人好像一根拉满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发出雷霆一击。
情知盖聂所言非虚,冷思琪虽然满心气恼,眼下却只能强自隐忍,顿了顿才试探着道:“那妖女明显处在下风,根本不是范尊扬的对手,盖首尊难道一点都不为她担心?”
盖聂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道:“范尊扬聪明反被聪明误,方才力敌琴姬那一招,他早已身受重伤,如今能有这般威势,想必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岂能奈何得了少宗主?”
冷思琪听得将信将疑,转念间又心中一动,轻咦一声道:“你方才叫那妖女什么?少宗主?难道她真是燕君临?”
盖聂一扬眉道:“如假包换,她正是天南碧血联的掌旗使——‘无形公子’燕君临。”
冷思琪秀眉紧蹙,难以置信的道:“无形公子怎会是一名女子,何况她既然是燕君临,那先前的白袍僧人又是谁?”
盖聂轻咳一声道:“那位白袍僧人也是‘无形公子’燕君临,而且同样如假包换。”
冷思琪登时一滞,满面不豫的道:“原来你在自说自话,怎会有两个‘无形公子’燕君临?”
盖聂意味深长的道:“你说得对,的确不是两个。”
冷思琪愈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正待继续探问之际,场中战局已经风云突变。
但见璇玑双锋之上炽燃白色光雾,剑芒吞吐直若银龙啸天,磅礴剑气层层沓沓威压而下,立刻将燕君临的娇躯完全包覆。
烈澜毙命之刻,燕君临不禁为之色变,当下猛提十成真元,聚于蛊神金钩顶端,整个身躯好像与金钩融为一体,出匣弩箭般向着范尊扬胸前撞来。
太古之皇,乘龙御天,九黎之邦,蛊神灭世,同为当世顶尖人杰,终成赌上毕生修为的极招对撼。
电光石火之间,但见天玑剑芒暴涨、后发先至,裂天白虹如同银河倒泻,势不可挡的劈向燕君临肩头。
天璇则是气沉河岳、转攻为守,凝重剑锋随势一翻,拿捏之精准分毫不差,正好抵住金钩力逾千钧的一击。
七弦演璇玑,一剑斩无形,两大公子正面对决,终于强弱立现。
霎时一声低促的惨哼入耳,猩红血雨喷溅之中,只见燕君临踉跄暴退。但她此时肩臂重伤,身法已经大不如前,仍是没能脱出范尊扬的剑气笼罩。
范尊扬决意诛杀敌酋,断不容许纵虎归山,于是双剑绞转,再展灭魔绝式,直似一只巨大的光轮,迎面碾向燕君临。
燕君临岂肯束手待毙,咬牙间强提真元,金钩横空一掠,锁向当先而来的天璇剑身。
须知护手钩本来多为双手并持,对敌之时以单钩锁拿对方兵刃,另一钩趁隙攻击对方软肋,双钩攻守兼备,堪称收放自如,一向被称为刀剑克星。
然而眼下形势互易,范尊扬双剑在手,分明占尽上风。反观燕君临非但只有单钩,左肩臂膀还遭到重创,此时再行锁拿之法,未免显得太过不智。
范尊扬心念电转,虽然不知燕君临弄何玄虚,但心中自生十分戒备。当下天玑剑锋微颤,顺势抹过钩影,横削燕君临右手腕脉,天璇力贯剑身,雷霆一击直刺她心口要害。
燕君临一钩落空,招式早已用老,空门大现之际,虽然竭力闪避,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登时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天璇剑锋深深没入燕君临心口,热血由胸膛中激迸而出,瞬间便将衣襟染成深红颜色。
燕君临面色惨白,痛得连嘴唇都咬出一条血线,可偏偏未曾发出半声呻吟。不过饶是如此,她全身的力气还是随着血液流失殆尽,掌中金钩再难把握,叮当一声坠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