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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她受伤回家后,就不愿再出去干那营生了。除了妹妹,其他人对她都很冷淡,因为这几乎是断了家里的财路。不久后,她那混子老公先托媒人,后来干脆自己上门来死磨烂缠说要娶她。
混子很会在她家人身上使小钱,嘴巴又能说,自然讨她父母亲喜欢。当母亲知道李露露不情愿嫁给混子时,狠狠地骂道:你以为你现在还跟别人家的好姑娘一样吗?有人上门提亲要娶你,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们都帮你瞒着。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抓紧嫁人滚蛋吧。可别在家里呆一辈子,还叫你爸养着你……
几次一骂,把她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美好希望击得粉碎。她后悔自己当初的失足,以致于现在,她就这么不值钱。她哭过几回后也清醒了,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傻了。有了这番经历,自己怎么还能配得上朱雨深呢?就是朱雨深真愿娶自己做老婆,那自己也将是对不起他。说什么都晚了。
刚走上社会时,不管是亲戚中年龄相仿的表姐妹,还是村上及同事中的小姐妹,她们的心都很浮躁。都不甘心干苦的、钱又挣的少的工作。但她们这些人没学历、没技能、没背景,还能干到什么好工作呢?姐妹们在一起聊天时,都对那些报导中的或道听途说的某女子傍上了大款羡慕得要死,姿色较好的女孩子们便以身试法。
但结果要么是被假大款骗了,要么拿到一点钱后就被真大款给踹了,远远达不到她们心中所设想的期望值。其实真大款又哪里那么容易傍得上?他们都是事业有成的老江湖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怎么能耍得过他们?女孩的家人们却不管这些。周边只要有一个哪怕是胡吹成的挣了大钱的例子,家人们就给你往上面套。他们对女儿说,你如果再不混出个样子来,就别回家了。
这个社会不知怎么了?传统的中国女人应该是把贞节看得无比贵重。嫁人前规规矩矩,嫁人后相夫教子,平淡地度日就行了。如今的人都浮躁得不行,不觉间已逼良为娼。她自家的父母也不能免俗。他们希望她在色情行业干个十多年,家里就发达了。她们家的楼房主要也是她挣来的钱造的。实际上,她迟早有回来歇工的这一天。
只是她后来被抓,而且脚又受伤了,对此份工作已心有余悸,便提前结束了这种生涯。虽然她的受伤是偶然间造成的,但只要在此种场所干一天,就存在一天的风险。她回家后不能挣钱了,父母又全然不顾她以前的贡献,想把她扫地出门。她的冤屈又能向谁诉说呢?所以当混子后来上门时,她就赌气答应嫁给他,从此朱雨深只成了她心中的一个梦。直到这次妹妹的病复发了,朱雨深来到他们家,又忽地燃起了她心中的爱火。
自从那次因见到古明秀和她的男友,朱雨深受了刺激,而狠心买下一个门面的房子后,他的帐户上已剩下不足万元。两天后,本月的工资已经到帐,朱雨深连忙赶到镇上银行。他查了一下,自己帐户上共有一万一仟多元。他取出了一万元,用一个信封装着,走出了银行。
这段时间,朱雨深听说乡下有的人家在西南穷的省份买媳妇,直接砸三四万元了事。其实这也不能完全说是买。在本地娶老婆,光彩礼钱最起码得这个数,有的人家还狮子大开口,要十万元以上的彩礼。还有后续的置办酒席的钱、买首饰的钱等等,成本比这要高得多。可能本地的那女孩长得还不尽人意。
他们村上和大姑姑村上都有从贵州买回来的媳妇。他也见过她们,长得都不错。她们家都很穷,三四万元就是天大的数字了。她们先是由中间人掇合。第一个人去当地买过媳妇后,就一带一,再带一群,陆续嫁过来不少人。本地可是长江三角洲的边缘地带,在全国都算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比她们老家不知强多少倍。
朱雨深想到此,苦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将来也许只能效法他们这样做了。他现在房子买了,再攒上两三年,也够买一个贵州老婆的钱了。但今天把钱取掉这么多,要给李婷婷送去,给她动手术用。看来自己心中买媳妇的计划只能拖一拖了。
关于李婷婷这种需要钱救命,而家里又没钱的事例,电视上讲的也不少。但上了电视的事例因为有媒体的介入,广而告之,还是有好心人上门资助的。或者有政府的爱心机构出资捐助,医院给减免治疗费等,结局都是圆满的。
朱雨深觉得这种事例就得大肆报道,唤起众人的爱心,让捐与受者都各得其所。比如中国首善陈光标,他高调行善,比那些为富不仁还哭穷的富人不知要崇高多少倍!
有一次,央视播放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头,他身体硬朗,自己下地劳作。他一辈子不舍得吃穿,所挣的钱大多数都捐给了那些贫困生或急需帮助的人了。在记者的要求下他拿出了捐助清单。厚厚的几页纸,少则几百元,多则几仟元不等。一笔笔爱心,让人感动不已。这些事只有宣传得多了,才会对大众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明星等人的那点糗事反复报道。又是今天哪个人离婚了,又是明天哪个人要结婚了等,反复见诸报端,让人大倒胃口。
然而,事无巨细,媒体都能涉足也不可能。有很多地处偏僻的,没有报导价值的事例,媒体根本就不会来。李婷婷的事也有热心的同学打了媒体及红十字会的热线电话,人家每天都忙得应接不暇,说管不了。因为泛泛世界,经济的发展造就了大批穷人。医疗、养老体系又不健全,这种急需救助的事例又何其多?一般来讲,像李婷婷这种情况,多数都只能靠天收,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朱雨深早就想到过这些,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行动。或许自己把这一万元送过去,她们家的亲戚等也会过意不去,从而也都借些钱给她们家。那李婷婷就有希望了。
朱雨深一口气快步走完后面一段路,走到了李家。进门后,发现只有李母和李婷婷在家。他把装了钱的信封交给了李母,说:“这是一万元。我刚买过房子,现在只有这么多钱。你们拿去,这是我送给李婷婷治病用的。你们再在别人家想办法借一些,早日给她动手术。她太虚弱了,不能再拖了。”李母双手捧着钱,眼睛立马湿了,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朱雨深送完钱后转身快速走开了……
又到了双休日。朱雨深早上一觉醒来,发现地上白了。原来是下雪了。天很冷,他想多睡会儿,因为昨晚忙到了深夜。
他就又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九点多了。起床洗涮后,他想下面条吃。早餐、中餐就这么一块儿解决了。面条下锅后,他想应该去房子侧面的菜地里掐几根葱回来放到面条里。那块地是附近一户人家的。因为他们家孩子是他的学生,所以那家人客气地说过,那里的菜任由他采摘。
朱雨深踏着雪走到菜地一看,小香葱全都淹没在雪里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的不全面——先前单知道下雪了,门前水泥地上有雪。却没想到菜地里同样有雪,雪掩埋了香葱。
朱雨深胡乱地在菜地上划了几下,却没能找到香葱。但是锅里面条不能等,他只好走回了宿舍。吃着没搁香葱的面条,他觉得一点不香。吃着吃着,朱雨深似乎想起什么。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那片冲积平原的田垠上、田里的油菜上,以及近处的菜地里,无一不被雪所掩盖。
他觉得雪真可谓是广施恩泽。无论何处,贫瘠的也好、富庶的也好;田间也好、房舍也好,雪都轻轻地盖在了它们的身上。如果人间有如雪一般的大爱,广施于葡伏在底下的、低层的人们,那将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朱雨深正坐在后窗前发着愣,冷不防有一双温柔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个女性的声音,叫他猜她是谁。
朱雨深惊得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想可能是古明秀,以前她常来他宿舍乱翻东西。但马上心里又否定了。因为前不久他听说,她和她那身形如水桶的男友在县城的大房子都装潢好了。她现在正忙着结婚的事,是不可能来这里干这事了。女学生们也不可能对一本正经的他这么放肆。那是谁呢?朱雨深说:“猜不到你是谁!”
由于他急于知道此人是谁,就稍许用了点力,把她的双手瓣开了。一看竟然是李露露,想不到她竟然找到学校里来了。
李露露脸色红润地说:“你上次送一万块钱到我家去给妹妹治病,丢下钱后你就走了。我们一家人不知怎么办才好。后来还是觉得你也是一片好心,我们先就收下了你的钱。现在农村有合作医疗,妹妹看病的钱可以报销百分之五十,到时再还给你。”
朱雨深说:“这钱你们不用还了。你们还是抓紧筹钱给你妹妹治病吧。”
李露露说:“现在钱基上筹够了,准备后天就送婷婷去市里住院。说起来多亏你那天送钱给我们家。母亲把你送钱的事跟别人说了。事情传开后,有的亲戚家过意不去,当我们再上门去借时,他们就一口答应借些钱给婷婷治病。共借了四五家,钱差不多了。后天先去市里住院再说。我初中时的一个同学还答应借一万五仟元给我。”
朱雨深听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心情舒畅起来。大家都帮一把,就挽救了一个清纯少女的命。
李露露随后打开了她带来的环保袋,拿出了一个保温桶说:“母亲前几天把芝麻磨了,昨天做了不少糯米的芝麻糍粑。她早上蒸了一些放在保温桶里,叫我送过来给你吃。袋子里还有一些冷的。”
朱雨深看着这些糍粑,心里很高兴,趁热一连吃了好几个。吃好后,李露露帮他把筷子和先前吃过面条的碗与锅洗了。朱雨深试图阻止她干这些活,但她偏要做。
忙完后,李露露在宿舍里四处看看。这个宿舍朱雨深用板子把它隔成了两间。里间是床、写字台和许多书、稿纸等;外间是餐厅。朱雨深忽然觉得写字台有点乱,他连忙坐到桌前,一样一样地整理着。他刚要理好时,李露露悄然站到了他的背后。他双手抚在他的肩上,上身抵着他的后背。
朱雨深触电似地拘束地坐着不敢动。他感觉自己躺到了温柔乡里,意识飘了起来。半晌,只见佳人在身后说:“朱雨深你真好!你为什么要出这么大的力来帮我妹妹呢?”
朱雨深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谁知李露露接着说:“你是不是看上婷婷了?你现在帮助她,几年后等她身体长好了,就可以嫁给你了。人家许仙是救了一条蛇,蛇后来化作女人来报答他。你现在是在救婷婷,婷婷以后直接就可以报答你。”
朱雨深听后生气地推了她一把,声色俱厉地说:“你这是什么话?”
可能是用力猛了点,把她推到了床上。李露露干脆躺在床上不动了。她撒娇地说:“你把我弄疼了,我今天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她后面所说的话让朱雨深很反感。虽然看着她的样子,还是靓丽得让人心疼,但她毕竟有过那一段非凡的经历,人自然变得轻佻起来。朱雨深是个本份、自重的人,他尤其见不得女孩子轻佻的行为。所以他睬都没睬她,拿起纸笔坐到了外间,闷着头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