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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史文恭听见关洛阳的话,不怒反笑,道,“狂言妄语谁都会说,不过,如若你只是因为打死了任森这一干人等,就自认为有了横行无忌的本钱,恐怕太看得起这些道士正面厮杀的本领了。”
话音未落,他手里方天画戟凌空一抖,周围百丈之内的空气都被一股磅礴大力搅动起来,化作一道狭长的漩涡风柱。
巨大的吸力,搅起了周围谷地山壁之间的无数碎石,汇聚在那风柱之中,细小的石头被高速气流裹挟着彼此碰撞,迸射出诸多火星。
万万千千流转飞舞的细密火光,使得史文恭头顶上的这道风柱,看起来像是一道沉甸甸的火焰沙暴。
随着方天画戟向前一挥,整道火焰风柱猛烈的扭动了一下,发出千百头疯牛齐声怒吼般的巨啸,对着关洛阳砸了下去。
只凭这起手一招的动作,就可以看得出来,史文恭的魔道修为绝对非同小可。
如果平时要比炼制紫气神砂、比放毒制药、比推云布雾这些事情,或许他不一定能够比得过任森。
但如果单论打斗的话,任森的十二颗夜明珠遇到了他的方天画戟,只有当场被扫荡一空,全部粉碎的下场。
轰隆隆!!!!
关洛阳身影一闪,避开了这一击。
火焰风柱砸在地上,内含的诸多碎石,胡乱迸射开来,地面被打出数之不尽的浅浅凹坑。
纷飞的石屑、土壤,和暴动的气流,把周围整片谷地都笼罩在飞沙走石,云愁雾惨,伸手难见五指的状况之中。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灰茫茫的一片,气流中夹杂的尘埃,遍布天上地下,纷纷扬扬的飞来飞去。
关洛阳眼中电光一闪,周围的事物在他的感官之中好像都放慢了速度,清楚的捕捉到了从左侧面袭来的那一杆凶兵。
方天画戟的尖端锐利无比,但并没有什么寒光反射,反而显得灰扑扑一片,与周围的环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这沉重无比的一杆画戟,突刺的速度快的惊人,但一切异样的动静,都融入了这混乱的风声里面,画戟挥过的轨迹上,所有本该造成阻碍的尘埃石屑,都被碾成更致密的状态,依附在画戟的表面,成为杀向关洛阳的“帮凶”。
史文恭出手的第一招,声势煊赫浩大,火焰狂风肆意挥洒,却只是为了给他这真正阴毒的一刺作掩护。
假如不是像关洛阳这样,心意精神敏锐到了时时刻刻都能监控周围的磁场变化,巨细无遗,换了个稍有疏忽大意的人在这里,恐怕就得等到被这杆画戟洞穿了胸膛,轰碎了大量的血肉之后,才能够反应的过来。
关洛阳手掌一翻,光武神兵之中一把厚背宽刃,长度接近五尺的大刀就被取了出来,刀刃一转,重重的劈在了戟头横枝之上。
惊动山野的一声爆鸣,瞬间荡开了周围的大量烟尘,清晰的露出了两道手持兵器的身影。
史文恭只觉得虎口微微一麻,对方出刀精准无比,力道更是重的匪夷所思。
他已经知道正面较力,自己或许还要略逊一分,登时双手摩弄着长杆,变化了握持的位置,使出一路精巧无比的戟法来。
方天画戟这种兵器,看起来威风凛凛,大气堂皇,甚至可以给高官显贵出行的时候,用来充当仪仗。
但其实,相比于战场上比较常见的春秋大刀,长柄战斧,长枪长矛之类的兵器,方天画戟的变化复杂繁琐的多。
能如枪法挑刺舞动,能如刀斧挥斩,又能勾能架,能翻动月牙小刃,变化于方寸之间,真正想要把这种兵器练出神髓,绝不能是一昧的威猛刚强。
关洛阳几次起刀,居然都在中途被史文恭的画戟拦截,或勾刀背或压刀脊,就是不跟关洛阳正面碰撞,每每一勾一带之下,戟尖就擦着刀身,往关洛阳身上刺过来。
就像是一条狡诈无比的毒龙,扑咬飞腾,从种种刁钻难受的角度袭击过来。
史文恭打的顺畅无比,逼的关洛阳连退了七八步,刀法的运转空间越来越小,别说是挥刀重劈了,就算是想把刀刃好好对准了史文恭,都变得很难办到。
戟头的小枝、戟尖、月牙刃,总有那么一点部位紧紧的挨在关洛阳的刀上,如锁如缠,上下翻飞。
苍山矿场外围。
公孙胜刚刚把水银运到这边来,就听到群山之间连番轰动巨响,心中忧虑深重,难以放下,向戴宗叮嘱道:“关道兄只怕要闹出不小的乱子来,他本领固然高强,史文恭也绝非易与之辈,戴宗兄弟你先带元妙先生上路,贫道回头去看看。”
戴宗连连点头:“关道长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他要是遇上麻烦,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他要是遇上麻烦,你们两个凑上去等于送死。”
林灵素在一旁毫不留情的指出这一点,发号施令,“公孙一清,你先取一个竹筒拍开,引出其中流珠神胶,使之悬空不落,我来做法,看个究竟再说。”
水银容易挥发,都是利用竹筒密封保存,公孙胜听了这个话,立刻取出其中一个,将水银倾泻出来,运起一股法力,把这团水银虚虚托在半空。
林灵素勉强动了动嘴唇,吹出一缕气息。
那团水银被吹出波纹,层层荡开,从原本一整团的模样,变得扁平起来,形如一镜,镜子里面显示出了俯瞰战场的图景。
关洛阳和史文恭正在大战。
公孙胜忧心如焚,道:“不好,看来道兄果然抵不住史文恭这厮的凶威。”
林灵素也看着镜中的画面,闻言翻了个白眼,叹气说道:“你再仔细看看,关洛阳的步伐,可有半点慌乱失措吗?”
公孙胜道:“可是道兄的兵器似乎已经快要被夺去了。”
“我看你这道兄也不太在乎他的兵器,更像是特地为史文恭留出余地,观察观察史文恭的武艺。”
林灵素说道,“我现在是真相信他在深山苦修,没怎么见识过外面的事了。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对魔道修行的风格还觉得新奇,有意探索一番罢了。”
林灵素嘴上说的轻飘飘的,其实心里也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平静。
一是有些赞叹于关洛阳的实力。林灵素从前在东京汴梁的时候,没有听说过什么史文恭,但只是从这法镜之中遥遥观望,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武艺超卓,大约也快要能跻身于当世一流。
可是在关洛阳面前,史文恭被诱导着施展出浑身解数而不自知,显然无论是招式、气势、心志,他都要比关洛阳逊色不少。
二,便是疑惑于关洛阳施展出来的手段,既不像仙道魔道,又不像旁门左道,古怪的很。
又观望了片刻之后,这水银法镜的边缘处显出了更多的人影,不少人弯弓搭箭,遥指战场。
林灵素低声道:“看仔细些,你那关道兄要使出些真手段杀人了。”
叮!!
方天画戟再度一搅,厚背大刀脱手而出。
史文恭心中一喜,眼看着方天画戟就要顺势扎入关洛阳右肋,把这无故闯来捣乱的狂徒切成上下两截。
突然,关洛阳浑身电光一闪,身影从侧面贴近过来三尺有余。
他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仿佛忽略了身体移动的过程,只有开头和结果,让史文恭有些猝不及防,但更麻烦的是,史文恭自己的速度却随之变慢了。
突兀翻增了不知多少的重力,压迫得史文恭浑身都模糊了一下,整体下沉,耳朵里嗡鸣不止,双眼也受到了影响,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紧接着,关洛阳青光流溢的一只手掌,就拍在了他脸上。
狂暴的电流先从七窍轰入头颅之中,巨大的冲击力量,让史文恭的脖子都看起来向后拉长了一大节,之后,整个躯体才跟着移动起来,倒飞了出去,撞入山崖之间。
他跟任森是撞在同一片山崖上,但还要远远比任森陷的更深。
假如说任森只不过是在山崖上半部分,砸出了一个凹坑的话,那么史文恭简直是在山崖底部开出了一个隧道来,不知道撞进去到底有多深。
山崖上方、周边山坡上那些张弓搭箭的兵将,被史文恭突然落败、被这“隧道”开辟出来的震感吓到,手上略微一松,弓弦纷纷激响。
羽箭洞穿空气尘埃,其中劲力最弱的,也能够让空气在箭头前形成一个小小的尖锥。
而劲力最强的那几支箭,在空中接连突破好几层音障,箭头炸开气环,箭身从气环中间穿梭过去。
关洛阳双手如托云霞,散出一股青气,身影旋转了一圈,所有羽箭到了他身边,都随之转向,如同能够飞行的鱼群,绕过他的身体,回过头来,对着那些弓箭手射了回去。
周天道场的操控之下,这些羽箭的劲力速度不减反增,射回去的时候,表面全都燃烧起来,如同一道道赤红火线。
一大片兵卒当场被射杀,仆倒了下去。
段景住有幸躲开两箭,用弓背拨开一箭,但终究还是被射穿了左胸,很是不甘的跪倒下来。
苍山外围,公孙胜眼看着法镜中的官兵全都惨败,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可是魔道修炼精深之人,最强的往往不是在他们神完气足、心清意宁的时候,反而是在他们受伤惨败之后啊!”
他直接开口提醒,也不知道声音能不能穿过法镜,传到关洛阳身边去。
咔!水银法镜忽然裂开一道痕迹,林灵素眉头微皱,注视着史文恭撞出来的那个洞窟,眼神罕见的有了些郑重。
喀啦啦啦!
洞窟边缘碎石剥落,整个洞窟里的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咦!”
关洛阳看向那边。
之前他有意看看这个世界的魔道修行,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风貌,但引导着史文恭打过一场之后,只觉得无论招式变化、运功速度、精微掌控,都没有什么格外出奇的地方。
还以为除了顶着个魔道的名头,平时需要吃点矿物之外,这种修炼方法跟关洛阳以前接触到的内功武学,也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现在看来,至少在耐力和防御这方面,顽强的有些超乎预料了。
头部要害中了那样的一掌,电流直接灌注到颅脑之中,陷入洞窟里的人,却爆发出了更森然的气势。
汹涌的铁锈煤烟气味,充塞着那个洞窟,像黑色的潮水一样蔓延出来。
史文恭被这潮浪般的黑烟簇拥着,推动着,出现在洞窟外,两手空空,方天画戟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发髻松散,目光有些昏乱,眼角,鼻孔,双耳还都残留着黑色的血迹。
“好厉害的掌力,真是想不到,我平生第一次被逼到这种程度,居然是在自己主持的矿场之中。”
他深深的吞了口气,没有更多的废话,身影狂飙突进,双掌平举,推向关洛阳。
这样一个平推的动作,本来破绽极大,但是速度和气势可以弥补一切。
关洛阳也想看看对方身上正在攀升的那种危机感,究竟蕴藏着什么奥妙,索性运转功力,青气雷火在双臂之上缠绕向前,同样以双掌推出。
咚!!!!!
一声极致沉闷的响动。
关洛阳目露惊奇神采,似乎感受到深藏于大地之下的岩浆,涌起了一道浪头。
史文恭的双掌与大地之下涌动的力量相呼应,杂乱无章而大气磅礴,居然冲散了雷火,轰的大量青气从关洛阳身边向后方逸散。
这是朝廷传给军中大将的魔道功法诸法九地辟易经。
人有九窍,地有九窍,以人吞吐之元气,驾驭大地之吹息,则九地俱灭,万骑飞灰!
天命皇帝登基之初,从各地提拔起来的那些大将,甚至包括从各州府匪寨之中招安的那些将领,其中有不少,本来家境不好,没有什么上等的功法传承,练的几乎都是这一套九地辟易经。
史文恭主持矿场之后才得到这一套功法,算是众人之中练的比较晚的,但进度并不低,距离最高的“诸法飞灰”境界,也不过只差了一步之遥。
兵道的修行,修炼的是重浊之气,练得越深就越是浑浊,矿物元气中的杂质对精神的隐患也越深。
所以自古以来的兵家将士,不乏有一些泯灭人性的举动,一旦兵败溃散,元气反噬之下,那些溃兵会比普通的山贼土匪更加穷凶极恶。
除了极少部分拥有大毅力的名将之外,绝大多数兵道修士,平时都要设法约束自己,重浊元气不能尽情施展出来。
很多人即使到死都不敢放开对自己的限制,身死不过是一死罢了,但如果真的彻底失去控制的话,连他们自己都不敢想象,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史文恭并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面对关洛阳的时候,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诸法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