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江畋闻讯来到了洞外之后,就见到了守候军士们所指点呼喝的所在;就在远处地势更高一些的华阳中馆上方,一片粉红色的雾气正在顺着山势迅速弥漫开来,转眼就淹没大多数建筑。
正所谓是李白有诗曰:“日照香炉生紫烟。”,但眼前这一幕则变成了“日照茅山生红雾”。随即江畋就对着呆若木鸡的玄明子质问道:“这又是什么玩意,你在山上修行可以经常看见么?”
“不……不……”玄明子却呐呐应声道:“本山素来遍地景致,尤其是春夏、秋冬之交,晨昏皆有雾霭弥散遮绕,号称类比神仙洞府的一时盛景;可道者在山中从未见过,如此诡色的雾气。”
“看来,似乎是我的到来,无意惊动了山里的某些存在了。”江畋顿然意有所指道:“这是打算出来好好迎接一二了。”随即他转身对聚拢起来的军士喊道:“结阵备战,迎击任何异常状况”
随着江畋身边传达开的一声号令,分布在附近警戒的数百名军士,如同齿轮一般的飞速动作起来。转眼之间以太平观本身的建筑为依托,就地取材搬运者封门塞道,构筑出一道最基本的防线。
然后,一批身穿大铠手持立盾、钩枪\/步槊的骁卫士兵,将各处禁闭的门户顶死;并且占满了太平观内可以通行的几条巷道。而手持各色火器的外行军士,则是占据太平观内的屋面瓦顶墙头。
与此同时,从山口处转运上来的诸多子药器械;也随着装载的车马横置在前庭广场的墙根下;打开所有的遮盖之物,以备随时取用。而在此期间,数门带着大轮毂的炮车,也被缓缓推到坡顶。
这时,从远处的山势中蔓延而下的粉红雾气,也已经扩散到了祖师洞外,距离太平观不远处的山石林木之间。而作为外围警戒和参照观察物,而捆扎固定在原地的十几只鸡鸭,瞬间失去声嚣。
但就像触发了什么,布设在太平观后山地面的一条浅沟中,骤然腾燃起一片火墙。那是由上山的军士们,短时间内所仓促布下的一道特殊防线;里面堆满了就地取材的柴薪,并浇上了猛火油。
随着浸油柴炭和其他助燃物,掀起的炽烈汹涌火光冲天和黑烟滚滚,灼烧和带动着空气都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就更别说扩散过来的粉红雾气了。在靠近瞬间,就被辐射的高温和热力蒸腾消失。
而原地熊熊燃烧的这道火墙,甚至在山峪两侧u字形的低端;形成了一道明显的热力涡流和数十步宽的上涌风墙。自然而然的将更多远处粉雾吸聚过来,又在火场的高温对流中焚烧蒸腾殆尽。
片刻之后,弥漫在山峪之间的大片粉红雾气,就变得越发稀薄起来;乃至出现了一大片的不规则空洞。但是,下一刻山风逐渐变得急促、汹涌起来,也吹得火墙不断向后倒退扬洒出大片灰烬。
在漫天飞卷的碳灰、尘烬,影响和遮挡了视野的同时;远处越发稀薄几乎要被吹散的粉雾中,却是突然露出了许多步履蹒跚的身影。这时布防墙头和瓦顶上的外行军士,却毫不犹豫发动抢攻。
随着一片密集放射的星火点点,一蓬蓬烟气和炒豆爆裂声翻滚;呼啸而至的灼热弹丸,当即将这些蹒跚而行的身形,接二连的击倒、贯穿和掀翻在地。这时才有人看清倒地的是一些道装人等。
只是这些被当场击杀的人等,显得骨瘦如柴或是枯槁异常;身挂破片般的衣物,干硬外露伤口见骨。而当他们被击倒在地之后,居然还有一部分尤在挣扎蠕动着,似乎想要继续向前爬行一般。
“住手……请住手……还请千万停手。”随后在门墙上见到这一幕的玄明子,更是满眼通红、瞠目结舌,盯着那些在装弹间隙走到火墙边的人形嘶声喊道:“这莫不是启德高功和直哉师兄!”
然而,无论他怎么大声叫喊与呼唤,对方却始终没有反应和知觉一般;就这么径直走近了火墙。有染前身的须发、衣物被高温点着,腾燃起来的一刹那,才有所惊觉一般的激烈手舞足蹈起来。
然而,这种火焰中的挣扎,显然已经毫无意义了。转眼之间这些行尸走肉般相继走近火墙的道士,就在全身被引燃的火光汹汹之间;被烧成了枯槁的焦炭;接二连三的脆裂、折断、扑倒在地。
“看来,它们已经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些山中同门。”江畋轻描淡写到:“而是被什么东西暗中残害之后,又将其驱使为爪牙、前驱的行尸走肉之类。”
“他们不该是留在山上,守卫内经院和传法堂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玄明子满面震惊与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道:“难道留在上宫和中馆的那些前辈、师兄和弟子们,都无一幸免了么?”
“他们……他们……可都是,山门中一等一的好手,多年修习专门的健体练气法门和诸般技击武艺,等闲数十人不得近身的护道之选啊!”
但是更多的道士尸体,还有越来越多身体残缺山中野兽、畜类;依次冲向了火墙之后。原本熊熊燃烧的浅沟火墙,还是被填平压灭出好几处缺口;也让越来越多弹雨放射的漏网之鱼涌到墙下。
但也仅限于此了,它们只能像是行尸一般徘徊在墙根下,用身体每个部位的去撞击和抓挠墙面;然后在石砌灰浆填充的灰色墙基上,徒劳将肢体撞断、撕裂,厮磨刮擦的皮开肉绽垂落身体上。
然后,在被墙头上依次探出的步槊和钩枪;戳杀在头颅或是颈椎位置,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也有数具相对完好的尸体,给顺着墙面上勾上来,就地箍住挣扎不一的肢体进行现场解剖和分析。
结果,就发现颅脑内已经极度萎缩,而出现了大半的空洞部分;而除了脊椎以下相对完好之外,大多数的器脏也严重液化,在胸腹内腔溶解成一团浓稠胶质;就像是骨架和皮肉所包裹的水囊。
轻轻碰破一点膈膜,就像是高压水枪一般的喷出一大股来。从后世江畋所知的某种运动生理学上说,这就像是极度饥渴治下强制保持高强度运动,而导致的肌体组织融解和内脏器官的自消化。
紧接着,继续剖解出来的胸腔深处,摘取了异常分化的畸变心脏之后,再度发现了一团攀附缠绕在脊柱上,尤有活性的异常增生物。随着匕尖割断挑开一根根网状脉络,这团异物突然就弹起。
扑在了距离最近,负责解剖的一名军士的虫壳面罩上,又像是畸形八爪鱼一般,奋力伸张着残缺不缺的细长触肢,似乎想要找到可以钻入的间隙;却被同伴的铁护手用力扯下,塞进一只瓶内。
而不幸在场目睹这一切的玄明子,更是惊骇异常的跌坐在地上,不可抑制吐的昏天黑地。接下来的其他几具尸体,差不多都取出了类似这团攀附在脊柱上,大小不一的赘生体并将其灭活收取。
与此同时,正在墙边应战的军士,也得到新的命令:“注意补刀!”“斩断首级!”“刺穿脊柱!”“劈开后背!”“小心尸体内有异物逃逸……”
下一刻,江畋突然抬头起来,对着红雾弥漫的方向喊道:“有东西从里面摸过来了。”却是藏在山上警戒的甲人视野中,已经观测到有一群大小不一的生体反应,加速冲向了太平观所在位置。
话音未落,就见已经消散大半的红雾中;随着戚戚作响的节肢摩擦声,骤然奔出许多猫狗大小的长足蚰蜒;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越过铺垫着烧焦行尸的火墙余烬,迎着放射的铅丸如雨攀上墙头。
然后,就撞上了突然举起的手牌和团盾,被攒刺的勾枪和步槊戳穿挑起;被挥斩的大刀和长柄斧所斩裂劈碎,刹那间花花绿绿的体液和器脏挥洒在墙头上下,也将一种奇怪异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时候,墙头上的军士中再度响起了呕吐声,却是受到这种气味的刺激和影响,开始出现各种不适的症状。顿时就在迎击阵容中,出现了缺口和破绽,有人被迎面扑倒在墙头,或是跌落内里。
虽然很快就被斩杀殆尽,没能造成多少损伤,但墙头战线已被虫群冲破、涌入多处。而新的命令也适时下达:“骁卫所属,后退重整!”“让出墙头,清空视野。”“外行第三队,接替迎击。”
下一刻,随着成团退下的士兵和刀枪环列,墙头上突然就喷出数道粗长的火柱;刹那间就覆盖了大部分扑上墙头的大小蚰蜒和堆积而成的尸堆。紧接着更多的投弹,如雨点一般抛掷在涌来虫群中。
随着脆裂迸溅开来的粘稠胶液,在被沾染的成群蚰蜒之间,轰然腾燃起大片火云滚滚;将其烧的嘶嘶作响,翻滚挣扎的蜷缩成焦黑一团;更是形成了许多片不规则火场,将其分割和隔断开来。
这时,这些迎着刀兵而至的硕大蚰蜒,也似乎终于感受到了畏光怕火的本能;而在墙下被火焰分割的区域内,如同虫塔一般的迅速汇聚、层叠堆积起来,又被接连投中的爆弹轰然炸的支离破碎。
原本铺天盖地而来的虫群攻势,也自然是土崩瓦解、四散窜逃起来。这时候,江畋却抬头看向了远处,依旧被红雾所笼罩的山势;随着火墙的熄灭和山风吹动,这片红雾已经靠近到了数十步外。
紧接着,一根接一根宛如竹竿粗的节肢,突然就刺破了红雾的遮挡,将火焰烧灼和驱赶之下,无序四窜开来的硕大蚰蜒,给戚戚作响的贯穿、钉死在地面上。